梨衣的手慢慢抓緊了輪椅的把手。
直子這一次沒能抑制住情緒和記憶裡的沉重,嘴角挂着苦澀的笑意,“抱歉,我不想這樣的。”
“沒關系。沒有人說你不可以因為這些難過……我會在這裡陪着你。”
她點點頭,臉上流露出回憶的神色。
“真好,你還能再見到他。”
“……”
梨衣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直子。
世界上的事情總是這麼颠倒錯序,這麼不能得償所願。為什麼她和赤井秀一被捆綁在一起,直子和諸伏卻陰陽相隔,再也不能見面了。
“我隻是偶爾,非常少的時候……”
她們都知道沒有被說出來的那句話——隻是偶爾才會去想起他。
加入公安的時候,梨衣必須承認她帶着一些賭氣的成分。
然後她認識了諸伏警官,在諸伏警官犧牲以後,又認識了直子。
諸伏和直子都是像太陽一樣的人,不是盛夏裡的炎炎烈日,而是冬日裡很難見到的、溫和的太陽,不管經曆了什麼,永遠用最溫柔堅定的态度面對這個世界。
他們是把她從迷茫的沼澤裡拉出來的人,讓她明白她在做什麼、要做什麼。
這也是兩個永遠讓她不忍心的人。就像冬日裡的太陽,境遇總是太過凄涼,一觸即碎。
“啊,那裡,那一朵,是不是開了?”
梨衣順着直子的視線看過去,看見高處向陽的那一面,有一朵櫻花最早綻開了,如果不仔細看,很難從花苞裡看見它。
她接着發現——直子的手沒有什麼力氣了。
直子想要指給她看,手臂擡起來,還沒有做出什麼動作,又顫顫巍巍地落下了。
在病房裡也是,以前直子去做檢查,基本靠自己都能坐上輪椅,現在卻要靠她和護工一起攙着她。
梨衣鼻子一酸。
“……啊,真的。”
“現在我們發現最早開放的一朵啦,下次你來的時候,她就全開了,再下次的時候,就是落櫻飄雪的日子了。”
直子似乎意識到她的身體沒有随着氣溫的回升變好,或者說在梨衣之前就發現了,并且早就接受了這個事實,對剛才的失敗毫不在意,隻用平和的語氣一直說下去,把未來都計劃好。
梨衣轉過頭去,把猝不及防冒出來的哭腔壓抑住,然後再俯身,把手輕柔地搭在她肩上。
“春天來了,還有好多風景可以一起看呢。”
直子輕輕點了點頭,然後轉頭溫柔地看着她。
“梨衣,你要開心一點。你最近過來的時候,都憔悴了好多。”
“哪有?”
梨衣刻意想要活躍氣氛,湊近直子讓她看看自己多麼精神,卻發現直子無比認真的看着她的眼睛。
“我知道你也很累,所以一定不要苛責自己……如果沒有你,這些日子我都不知道該怎麼過呢。”
怎麼最近都在安慰她呢。星野是,直子是,就連赤井秀一那個家夥,都要說相信她的信仰這種話。
她明明是最幸運的一個人了。
經曆過那樣的事,因為有一個富裕的家庭和身為高官的父親,就能用常人不可能擁有的資源去重新找回一條命,還能出國去學她喜歡的東西,做她喜歡的事情。
也是最卑鄙的那一個人。
直子的眼睛裡閃着盈盈的光,那明明是一雙充滿生命力的眼睛,卻擁有一具日益衰弱的身體。
“我會好好的,所以梨衣也要好好的。”
“……好。”
這樣的充滿希望的話,才要多說說呢。
她經曆過那樣的一切,都活下來了。直子比她更堅韌、更勇敢,也一定,能夠好起來的。
“我好像看見護士在招手了……好啊,我們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