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野郁明終于伸出手去握住了那隻等在半空中的手。

“……請多關照。”

小成田好奇地湊了過來，“不是初次見面？你們見過？k大校友會什麼的嗎？”

“不，是在花店。”梨衣笑着搖搖頭，“買新年花束的時候遇到的，沒有想到竟然會是淺野所長呢。”

“這樣啊……”

淺野愣了一下，轉移小成田的注意力，“既然人都到齊了……開會吧。”

在辦公室後的小會議室裡，梨衣第一次知道了那一場改變了她的人生的實驗的名字。

人手一份的文件裡，白紙黑字地寫得一清二楚。

NDTR，Nervous Disorder and Thought Reform,精神紊亂與認知重構，誕生在這個計劃裡的藥物被命名為HEMERA。

HEMERA——是白晝女神的意思。

不僅如此，文件裡沒有一處寫明了這是一場怎樣血腥的人體改造，也沒有任何之前的實驗數據。滿篇都是“PTSD特效藥”“特殊環境下的抗壓藥”，原本做好準備面對過去的一切的梨衣隻能在心裡冷笑。

她擡頭瞥了一眼坐在會議桌主座上的淺野郁明。

他的神色無異，沒有什麼攻擊性的臉上挂着淺淡的笑意，就仿佛一個研究什麼救世藥的、對下屬研究員一片期望的研究所所長。

“……”

會議室裡一片安靜，百葉窗裡透進來的陽光也顯得陰冷瘆人。

淺野耐心地等着所有人看完文件，“這是之前未完成的NDTR實驗記錄。這一次的研究計劃是在HEMERA-α的基礎上研制藥效更加穩定的HEMERA-Aid。”

“……這是軍方委托研發的一款用于增強特殊部隊在極端環境下心理承壓能力的藥物，研究内容高度保密，細節不予公開。你們隻需要聚焦在具體指标與模塊研究上，最終整合由我負責。”

淺野從來沒有這麼強硬過，衆人彼此對視一眼。

既然都說了是軍方委托，現在的保密程度，倒也可以理解。文件很清楚，有條有理，也沒有人有什麼疑問。

“明白了。”

“沒有别的事的話，可以回去了。”

小成田他們都站起來準備回去，梨衣沒有動作。

“西園寺……？”

梨衣向他們解釋，然後看向了淺野，“第一天還是有很多疑問呢……我還想麻煩淺野所長一下。”

淺野感覺似乎被噎了一下。

會議室的冷光源沒有夕陽的溫度，迎着那道和在花店裡完全不一樣的眼神，他卻莫名說不出拒絕的話。

“……好。”

淺野看着梨衣關上會議室的門，然後轉身向他微笑，開門見山毫不遮掩。

“我确實沒有想到……原來已經到了這種保密等級的研究項目，參與其中的研究員也依舊不知道真正的研究内容。”

淺野不可置否一笑，“實際上，很容易做到。”

她走到了他的面前，保持在一個不近不遠的距離。

“好了。現在，該談一些Claret和Margarita的事了。”

淺野垂下視線，有些自嘲地輕笑一聲。

“……你想談什麼？”

似乎沒有想到他會反問，她眯了眯那雙銳利的金色眼睛，說出來的話卻頗具誠意。

“淺野，你是聰明人。我猜Gin向你下達了監視我的指令，既然如此，你就應該猜到，我也同樣收到了監視你的命令。”

這是拿到代号的新人免不了的。

“……”

淺野看着她，沒有說話。

他對她的坦誠還是有些意外。

“他是這麼說的吧？”梨衣像模像樣地模仿起Gin說話的樣子，“‘那個陰險狡猾的女人，盯好她的狐狸尾巴’……”

簡直和Gin的語氣一模一樣。

他終于回應道，“是。就像你所說的。”

得到滿意的答複，梨衣勾了勾唇角繼續，“我對你故意拖延NDTR計劃的動機不感興趣，也不想我的一舉一動都被彙報給Gin，所以合作，是對我們彼此最有利的方式。”

“……”

淺野沉默良久，似乎在思考她話裡的利害，然後才終于放棄抵抗似的歎了口氣。

“我答應你。”

他抽出椅子坐下來，緊繃的肢體動作稍稍舒展了些。

他想他确實是被她的洞察力和謀劃折服了的，不管是對Gin還是對他的精準洞悉。這麼多年來，他幾乎獲取了那位先生的全部信任，卻隻是因為不願意重啟NDTR，就被猜忌、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