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先生不是不知道淺野仁志是怎麼死的。或者說,這就是Boss對他的服從測試。
他不想讓過去的一切前功盡棄。甚至被她看穿,反而讓他覺得更自在。
梨衣在他對面坐下。
“我要NDTR原本的實驗報告。”
雖然一開始她就指出來他交給其他研究員的材料不是原本的計劃書,但淺野還是佯裝不懂。
“原本的?”
“我們是一條船上的人。你需要對他們隐瞞,但是我想我應該有資格知道。”
這一次淺野沒有考慮很久,直接從自己手裡的文件夾中抽出了一份文件。
“HEMERA是白晝女神,所以你認為不是組織裡會取的名字?”
這不是主要原因。
在這個世界上活着的人裡,除了經手NDTR的研究員以外,最知道這場實驗的真面目的人,隻有她。
“用作PTSD特效藥的名字倒是很貼切。但是組織會這麼善良大義麼?”
她接過文件,聽見淺野語速緩慢、吐詞清晰的聲音。
“是Hemorrhage——Hemorrhage-Emotive Reinforcement Agent。不是Hemera。”
*
Hemorrhage-Emotive Reinforcement Agent,血液刺激感控劑。
作用機制就像它的名字,通過幹預多巴胺獎賞回路,将血腥場面與快感建立條件反射連接。在HEMERA的作用下,被注射者一旦看到諸如鮮血的視覺刺激,就會觸發強烈愉悅與快感反應,變得極具攻擊性,失去正常人類擁有的道德顧慮。
“……”
梨衣閉上眼睛,又迅速睜開。
和她那段被困在實驗室裡的經曆完全吻合。她突然覺得身上那些已經修複、完全不留痕迹的傷痕隐隐痛起來。
十四年前一代實驗的研究員名單裡,赫然寫着“淺野仁志”……和“淺野郁明”。
在淺野郁明的面前打開這份文件——她真是有勇氣。
他很禮貌地沒有注視着她,如果不是知道他是Claret,她隻會覺得他是個很有教養的、溫和有禮的普通人。
梨衣終于翻開文件的後半部分,垂眸在紙面上的實驗數據裡焦灼地尋找着什麼,又似乎害怕某一行字突然出現。
7701号實驗體自殺,7709号實驗體殺了一個實驗員,7713号實驗體精神失常……
直到“7718号實驗體”的字樣終于闖入視線。
[7718号實驗體,女,受試時10周歲……身高……年齡……]
[首次藥物代謝半衰期17.3小時……血清藥物濃度峰值出現在注射後4.2小時……伴随β-内啡肽水平驟升300%......]
她才發現她已經變得如此冷靜,能在親手造就這一切的罪魁禍首面前,像個置身事外的陌生人一樣面不改色地讀完有關自己的所有實驗記錄。
文件結束了。她是編号最後一個的實驗體。
“這是那位先生取的名字。大概是什麼惡趣味吧。”
淺野笑了笑,溫和的臉上看不出一點身為Claret的痕迹,梨衣卻無端地覺得他的話裡藏着一股嘲諷之意。
他似乎很在意——很不喜歡這個名字。
“……看起來研究很順利。為什麼最後叫停了?”
“不是被叫停的。”
自上一次從海瑟薇口中聽到之後,梨衣再一次聽到了同樣的話。
“編号7718的那個小孩,從通風管道逃出去了。之後組織就下令燒了實驗室。”
“……找到了麼?”
明知道的答案還是要為了僞裝再問一遍。
“找到了。那個孩子逃出去之後,被發現溺亡在河裡。”
“那沒什麼後顧之憂了。”
梨衣合上計劃書。
百葉窗裡透過的光線已經悄悄移了些位置,原來不知不覺間已經過去了這麼久麼。
“每個人負責一個子系統的話,不會被他們發覺他們究竟在研究什麼,也更方便你的參與。”
“……”
那可是Claret。沒有一點手腕的話,怎麼可能坐上這個位置。
梨衣平靜地把這份文件夾在原先那份計劃書裡,感激似的沖他一笑,可惜笑意隻浮在表面。
“這樣啊……那真是多謝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