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又是一個形單影隻的新年夜。
自從做了公安,梨衣就很少回家。哥哥在哪個議員身邊做秘書,比她還要忙。
為了掩蓋身份,她經營着刑偵小說家的表面身份,并靠着這份工作和她的編輯織田奈緒成了好友。即使身份是假的,對奈緒的卻是認真的。可惜奈緒跟男朋友回北海道老家去了,忙完所有事從警視廳回到家,隻有小貓上來迎接她。
不過至少還有栗子陪她。
梨衣丢下包抱起貓,撸了兩把栗子溫暖的肚皮,把自己埋進沙發裡開始看紅白歌會。
這樣一個人的日子過了太久,梨衣已經習慣了,直到不知什麼時候突然被煙花炸開的聲音驚醒,才發現自己躺在沙發上睡着了。
桌上那束在合子的花店順手買的白玫瑰安靜地盛放着,栗子睡在她身邊,電視上正好輪到沖野洋子出場。
好冷,空調也不管用了。
梨衣慢慢地坐起來,栗子換了個姿勢趴了下去。
茶幾上的手機屏幕亮了,時間顯示0:00,跳出來一條來自格羅斯特的消息。
[新年快樂,裡奈。我很準時吧?]
梨衣撇了撇嘴,先回了親人和朋友的短信,才打下一個“時間剛剛好,多謝”發過去。
那邊立刻回了一句。
[我就知道你會喜歡。]
梨衣懶得再同他講話,向下再滑,目光一滞。
赤井秀一的消息。時間是0:00。
[新年快樂,債主小姐。]
“……”
她怔了一下。
是上次互存的聯系方式。
雖然緊接着注意力停留在“債主小姐”上,她幾乎已經想象出對面的人挖苦的模樣來了,然後在“赤井秀一覺得這則短信很暧昧不清”和“赤井秀一單純想要挖苦她”之間毫不猶豫地選了後者。
她以為久别重逢的時候在怅然若失裡起碼會有一絲顫動,事實上似乎并沒有。
梨衣承認一開始确實放不下。
但是三年太長了,三年不是三天。她的生活裡早就不剩下這個人太多的痕迹。
赤井秀一确實和旁人不一樣,但這點特殊不值得擾亂她的心緒。
……太不像話了。執行任務的時候居然因為這些而困擾。
梨衣揉了揉太陽穴,裝作沒看見,退出信息界面,打開手機把日常的鬧鐘關掉。
新的一年,睡個好覺,什麼都可以忘記了。
但是很不幸,她夢到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事。
*
暑假過後飛回紐約上學的梨衣不可思議地遇到了劫機。
更離譜的是她成了被歹徒抓過去的那個可憐蟲人質。
如果就死在這裡也太不劃算了……明明已經很努力地活到今天了,怎麼能死在歹徒手裡。
兩個歹徒通過飛機和航站樓的交流設備和FBI交涉,要求他們釋放一名罪大惡極的罪犯,将罪犯送到飛機上并且要求扣下機長。
在那名罪犯被釋放之前他們将每隔一個小時就擊斃飛機上的一名乘客,直到一切都按他們所說的做好了之後才肯釋放乘客。
第一個被選中的就是梨衣。也許是因為她在一堆白人中過于瘦小好控制,也許是她離歹徒最近,被那個一直跟FBI叫嚣的歹徒一把扯了過去。
為了讓FBI清楚地看到人質,她被抵在舷窗前,歹徒躲在她的身後避免把身體暴露給狙擊手。
狙擊手……
啊,她想起來了。亞曆山大教授在FBI做犯罪心理學顧問,提過FBI有一位日裔狙擊手,還在SWAT待過,論能力萬裡挑一。
雖然有這麼一号人物不代表他就會在現場,但是萬一這麼有難度的任務剛好就派了傳聞中的那個神射手呢。
無論結果如何都得死,搏一搏吧。
梨衣開始抽噎起來,然後逐漸變成嚎啕大哭,含含糊糊地用日語叫喊起來。
“這死婊子在說什麼東西?”歹徒煩躁地拎着她的脖子把她往舷窗上用力地磕了一下,梨衣吃痛地掉了幾滴真眼淚。
“反正不是英語。”另一個歹徒惡狠狠地給了她一腳,“再亂說話先拿你開刀。”
梨衣忍耐着,仔細聽着無線電裡的聲音。終于,在一個男聲厲聲制止歹徒傷害乘客的同時,她捕捉到另一個男聲用日語說了一句簡短的“不要動”。
雙眼瞬間亮起。
雖然說的是不要動......但是,狙擊手也在等待一個時機射擊歹徒吧。她這麼一番鬧騰,希望已經引起了他的注意。
梨衣表面上依然做出瑟瑟發抖的樣子,用帶着濃重日本口音的英語沖着歹徒胡言亂語起來,“我、我不太會英語——我是日本人,他們不會管我的嗚嗚嗚——他們會直接射擊的——”
因為母親是日英混血,她長得在亞洲人中像西方人,在西方人中像亞洲人,歹徒被她搞蒙了,“什麼?不是美國人?”
“騙人的吧?”
“不過她這話說的……煩死了,那些家夥才不會管日本人,你再去撈個美國人來,喂,低點頭!”
另一個歹徒轉身的瞬間,梨衣深吸一口氣,幾乎抱着必死的決心用盡所有的力氣猛地向外掙脫——
槍聲驟然炸響,溫熱的液體濺在她的後背,玻璃渣四濺,火藥味近得就萦繞在鼻尖。
梨衣的大腦嗡嗡響着。
賭對了。
那個用日語說了話的男聲用日語喊了一句好像是說給她的話,“不要回頭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