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白豔景就打電話通知了他爺爺和叔叔們,臨近過年,冬天土地上凍,他倆叔叔是蓋房賣力氣的,冬天是不開工的,就正好都在家。
冷戰多年,他們覺得是全拜這個兒媳所緻,如果她軟弱一點,如果她好欺負一點,自己的兒子何至于成這樣。白豔景電話中言辭懇切,說馮春陽外出打工不易,以後能幫襯他的隻有這些親人,希望他們能不計前嫌。來賞臉吃頓飯。
白豔景和他們鬥了這麼多年從來沒低過頭,她一直是個高傲的人。現在曾經那麼高傲的人在自己面前做小伏低,馮春陽爺爺是怎麼也不會放棄這個能把自己二兒子家再次踩到腳底的機會。
他想起之前發生的事情,自己年紀也大了,總有個頭疼腦熱的,正好自己孫子是學這個中醫的,想讓他給自己看病伺候伺候不是合情合理,每次都被白豔景擋回來,他早就氣的不行了。
白豔景當然生氣,他們伺候是讓他的兒子辭職專門回來伺候他,不幹就說他不孝順,絲毫不考慮他兒子的前途。
馮春陽爺爺當即跟兩個兒子說明天去看看,務必給他們個下馬威,以後從他們家榨出更多的價值來。
當天晚上白豔景早早就休息了,馮春陽什麼都沒拿到,王嶶和吳韶已經猜到了他的父親在哪,此刻找不找他父親的東西都不重要了,他們等的是時機,等馮春陽願意接受了。
演戲演全套,第二天三人就出了門,佯裝的要去參加婚禮,實際去了縣城找了個飯店吃早飯。
當三人坐在縣城路邊攤的馬紮上,喝着熱乎乎的豆腐腦的時候,王嶶隻覺得出門這麼早還是值的。
吳韶坐在馬紮吃路邊攤的體驗,可能是人生第一遭。王嶶看了看他,說:“吃的慣嗎?”
“吃的慣。不對啊,王嶶同學,你好像對我有什麼誤解。”吳韶說道,在王嶶眼中,她可能覺得吳韶隻能吃着大餐、坐着豪車、出入精緻豪華的場所。
“哈哈,你得把馃子泡在豆腐腦吃,這種吃法才正宗。”王嶶給吳韶演示了下,然後旁邊開過來一輛車,帶出了些灰塵。王嶶瞬間拿手蓋在自己的碗上,但是吳韶沒反應過來。
“嗯???我不想吃了。”吳韶拍了拍身上的灰塵,他哪過過這種日子,一臉無奈。
“哈哈哈,吳先生,我對你有什麼誤解?”王嶶反問道。
“沒有誤解。”吳韶吃癟。
“哈哈哈哈.....”馮春陽也笑了起來,“吳韶可是從沒有過過這種日子,人家家道中落那也是瘦死的駱駝比我們這些馬大,也是難為你了,我再給你要一碗。”說完他又要了一碗,然後把吳韶的那碗端在自己的面前。
“為什麼你不在意?這麼多土。”吳韶不解的問馮春陽。
“因為我是村裡長大的啊,黃土地養大的孩子怎麼會怕土,這種灰塵早就習慣了。”馮春陽說道,“不過你不是我們這種環境長大的,人的習慣受環境制約,你在意很正常。”
吃完飯,三人就開始了百無聊賴的混時間,一般婚禮,10點剛進場,11點典禮然後吃飯,2點左右散場。王嶶他們也不好過早的回去。
等10點左右,馮母給馮春陽打電話叫他早點回來敬酒。
馮春陽就先回去了,然後和王嶶他們說好,2點左右,王嶶他們再往回走。
天突然開始下雪了,越來越大,紛紛揚揚的。
等馮春陽回去後,就看見杯盤狼藉,這群人吃的滿桌子都是殘羹剩飯,垃圾到處都是。雞隻吃雞腿,魚隻吃魚腹,炒的菜也隻是把肉掏出來吃掉,順便還攪一攪,怎麼讓人生氣怎麼來。自己爺爺坐在正中間,正拿鼻孔看人,指揮着馮母倒酒,白豔景隻是微笑着,絲毫沒有往日的不近人情。
邊倒酒邊說:“爸,這個菜還合口味吧。您多喝點。哎呦,沒了,我再去開一瓶,這可是老馮珍藏的好酒。您先喝着。”
然後擡眼望去,看見自己的兒子,說道:“哎呦,陽陽來了,媽媽去拿酒和杯子,你也喝點,敬敬你的叔叔們。”
馮春陽沒說什麼就坐下了,滿臉還是寫着不開心。
馮家老大也看出來了,但是他被這一頓好酒菜熨帖的很好,搭着馮春陽,滿嘴酒氣的對他說:“哎,要是親還是骨肉親,你媽說以後讓我們多多照顧你,那不肯定的嗎?我是.....我是誰啊,我是你.....你親叔叔。”他已經喝多了,大舌頭了起來。
“對....對啊。隻要你好......好孝順我們,我們也肯定好.....好罩着你。叔叔.....們會,會不疼你嗎?不會的。”他的三叔也喝的滿面紅光,應和道。
說話間,馮母就拿出了杯子放在馮春陽面前,然後拿着新開的酒,給他們滿上。
“是是是,我以前啊,不懂事,别人一撺掇我就信了,大哥和三叔以後還是要多走動。親人間哪有隔夜仇是不是,陽陽,快敬你倆叔叔一杯。”白豔景一邊倒酒一邊跟馮春陽說着。
馮春陽不情願的拿起酒杯舉了舉,就喝了下去。
等這場鬧劇終于消停,滿屋子都是狼藉,地上有灑的酒,桌上是剩的菜,到處都是油漬殘渣。
“你喝了也不少,先歇會,我去收拾收拾。”白豔景稍微休息了下,就站起身打算去收拾。
“媽,放着吧,等會我收拾。”馮春陽揉了揉額頭,他不太能喝酒,這次是喝了不少。
“不行,髒東西肯定要收拾出去的。”白豔景執着的去了,馮春陽腦袋也是疼,就進屋躺着去了。
一直等王嶶他們下午4、5點回來,屋子已經煥然一新,還點了香,聞不見酒氣臭味了。
白豔景把值錢的東西、地契、卡都拿出來,擺在自己面前。
馮春陽一直睡着,白豔景聽見王嶶他們回來了,閉上了眼,再睜開就就把手裡的茶一口悶了下去。
等王嶶他們進屋後,王嶶一眼就看出了問題,白豔景額頭都是死氣,她走之前還不是這樣的,她又看了看她手裡的杯子。她立馬走上去奪了過來,聞了聞似乎是農藥,她雖然和白豔景沒什麼交情,但是也不想見死不救,而且這個人還給她做了那麼多好菜。她抓住白豔景的手,想把她拽起來去醫院。此時白豔景毫不在意的搖搖了頭,用另外一隻手壓住了王嶶的手,對她說:
“沒事,沒得救了,你不用忙活了。我喝的這些量,到不了醫院。”白豔景慈祥的拍了拍王嶶拉着她胳膊的手。
“阿姨,你沒必要這樣的。”王嶶眼裡都是疼惜。
“應該的,一命償一命。你陪阿姨說說話好不好,嶶嶶。”白豔景此刻額頭都是汗,但是還很清醒正常,她不保證這種狀态還有多久。
在王嶶覺察到有問題的時候,吳韶就進屋去找馮春陽了,他把馮春陽搖醒,對他說你媽不行了,這句話把迷迷糊糊的馮春陽刺激的清醒了。
“什麼意思,什麼不行了?”這句話讓馮春陽清醒了幾分,但是沒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快,帶你媽去醫院。”吳韶催促道,馮春陽跌跌撞撞的跑了出來。就看到白豔景端坐在沙發上,人沒事的樣子。
“怎麼了?”他問道。
“阿姨,阿姨喝農藥了。”王嶶說道。
然後白豔景噗的一下,噴出了一口血。馮春陽徹底怔住了,完全傻眼了,這是怎麼了。
他趕緊跑過去,慌不擇路還被茶幾把腿磕了下,但是他顧不上疼,抱住了自己的母親。
“媽,媽。你怎麼了,打120,打120啊。”他一邊抱着自己的母親,一邊喊着。
“已經打過了,也.....也報了警”吳韶說道,但是十幾裡路,從縣城過來也沒那麼快。
“不用了,不用120了。孩子,你..你是為你爸回來的嗎?”白豔景前襟嘴角都是血,她捧起馮春陽的臉,愛憐的看着他說。
“我.....我......媽,你别出事好不好。”馮春陽絕望的哭着,他不知道怎麼就成這樣了。
“你....你别哭孩子,你記住我說的話,媽媽等會就不行了。你......你爸在院子裡,院子正中間的位置,往下....往下挖。你....你别挖錯了,天冷.....會凍手。”白豔景抱着馮春陽,就像小時候無數次抱着他一樣。
但是顯然馮春陽已經慌亂了,即将失去母親的痛苦淹沒了其他的一切情感。
“媽.....媽。我馬上走,我不回來了。”他埋在白豔景肩膀哭着,如果他不回來是不是這一切都不會發生,他應該當個烏龜,不應該貪生怕死回來,這一切好糟糕,他還不如在夢裡被殺死。
“你......你聽我說完,咱家值錢的都在這了,孩子,我....我沒時間了。”白豔景把卡、地契都塞給馮春陽,她又悶出了一口鮮血,背也沒那麼直了,額頭都是汗,顯然在忍受巨大的痛苦。
她意識開始模糊,斷斷續續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