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看出來,估計人家娃都生了。你啊,趕緊去找個對象,别讓我操心。”白豔景越想自己兒子越不争氣,都上手開始戳腦袋了。
“哎呀呀。”馮春陽躲開在腦袋上戳戳戳的手,“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王嶶和吳韶洗碗完出來後,白豔景立馬收回了戳兒子腦袋的手,坐的端正了些。
“王嶶啊,我覺得你很親切,叫你薇薇行嗎?”白豔景一看見王嶶就笑眯眯的,眼裡藏不住的疼愛。
“當然可以。”王嶶不覺得有什麼,名字不就是用來叫的嗎。
“薇薇啊,你會泡茶嗎?阿姨這有些泡茶的材料,你看看你想喝什麼?”白豔景打開一個小壁櫥,裡面有各種茶餅、金桔幹、金銀花,松針等。
現在人喝茶都是講究原湯原色,至純至簡,但是王嶶的習慣卻随了她師父和姥爺,愛加些其他的材料煮茶。合适的配方加上合适的材料,使得茶的氣味更濃郁,同時摻雜着些其他的味道。可以拿香水來比喻,每種香水都有它的主調,同時兼具些其他的味道,清冽木香和濃郁花香交疊,說不上來的舒适感。煮茶也是如此,但是煮茶的手藝卻因人而異,瞎煮一通便是一鍋渾水,煮的好便是怡神佳品。
“略懂,阿姨不嫌棄的話,我煮個茶,您嘗嘗。”
“好的啊,求之不得,我年輕的時候有個人教過我煮茶,可是我沒學會,但是卻愛上了那股味道,現在也就是把一堆東西放一起随便泡泡了。”說完她笑着擺擺手,“糙人吃不了細糠。我記得有個茶和話梅一起煮來的,清香中又酸甜,很好喝,比梅子味的老白茶還好喝。我總忘不了這個味道。”
“應該是“玉玲珑”,我可以煮來試試。”王嶶翻着這堆原料,仔細選着能用的。
“那太好了,我們學校啊,很早的時候打了一口井,可深了,井水甘甜,後面通了自來水也沒封了這口井,還有校外的人拿着水壺專門去接這個井水呢。現在正好用來煮茶。”
“那就太好了。”古人煮茶講究井水次之,現在用來也是得宜。
這裡的工具雖然不是很好,但是比較全,白豔景從最裡面掏出了一個紫砂壺,看的出來很久沒用過了。王嶶洗過就開始煮水,水沸之後往茶壺裡面加了白茶、冰糖、話梅,幾個松針,每加一樣就會再加點涼的井水,等再度沸騰後,就再加入下一項,最後下松針的時候,下了幾秒就把全部的材料撈出,時間把握的剛剛好,是以茶湯色澤黃綠,聞起來清香幽人,喝起來幾種味道按照主次融合,也是剛剛好。
吳韶喝了一口,很是驚豔,說:“煮茶原來是這麼好喝啊。松花飄鼎泛,蘭氣入瓯輕。就是這種意味~”
白豔景抿了一口後,眼角就微微濕潤。在她的眼前仿佛出現了一個年輕男子的身影,和王嶶重疊。
而此時正好王嶶也念出了曾經那個男子念出的詩句:“白茶記異品,天曹玉玲珑。這個茶的名字就是起源于這句詩。”
白豔景眼神動蕩,吃驚之色掩都掩不住,她使勁緩了緩,才把那人人影從王嶶身上剔去。
“這才是最正宗的“玉玲珑”,時隔這麼多年,我終于喝到了,再無遺憾了。”說完白豔景低下了頭,擦了擦眼角的淚水。
馮春陽背對着她的母親,沒看到這一幕,兀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對,好喝。這裡面的冰糖補中和胃,話梅生津開胃,松針開胃健食。正适合飯後喝。”
等喝完茶,大家又說了會話,收拾完行李轉頭看去外面都開始黑了,冬天的天黑的早。白豔景就起身去做飯了,王嶶要去幫忙,讓她阻止了,她自己去了廚房。
然後三個人開始悄悄談正事。
馮春陽對王嶶說:“你有沒有什麼感覺?我爸.......”
王嶶又看了看四周說:“這個房子不太對,偶然有那麼一點半點陰氣,我想捕捉卻又消失了,肯定不正常。你最好找個你爸爸的東西,以前常用的,什麼都行,用的越久的越好,最好能燒掉的,我可以擺個尋人陣看看,但是.....”王嶶指了指廚房,“怎麼把你媽支開。”
“我等會去我媽的屋子翻翻,我想想怎麼把我媽支開。”馮春陽瞥了眼眼前的卧室。
“别太刻意,可以說找個啥東西。”吳韶囑咐到。
“知道。”馮春陽低頭想了起來要找個什麼借口。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感覺你媽對我有點過分熱情,而且吧,我感覺她好像知道我會煮茶。”王嶶又繼續說道。
“有嗎?我覺得很正常啊?”馮春陽是一點沒看出來。
“有,面對自己兒子的朋友第一次上門,父母可能會客氣,但是這些都會隔着一層膜,叫禮貌,你的母親的表現好像沒什麼,但是态度已經過了這條線。”吳韶常年混迹商場的人,還是對人們交往的分寸更敏感。
“啊?我沒看出來啊。”馮春陽說道。
“沒指望你看出來。”吳韶吐槽了句馮春陽,他這個朋友啊,技藝精湛但是不善人情,以後走的都是技術流,不是什麼左右逢源之輩。他轉頭又對王嶶說道:“靜觀其變?目前來看沒什麼壞心。”
“靜觀其變,以靜制動。”王嶶一錘定音。
過了會,馮春陽給他們倆使了個眼色,就去廚房找自己的母親了。
“媽,家裡有感冒藥嗎?我總感覺我凍着了,趕緊吃個藥壓壓。”
“有,你這孩子,怎麼不當心點,媽給你去拿。”白豔景說着就擦了擦手。
“不用,我自己去,你放哪了。”
“在我屋裡的架子上。我記得有好幾種,你看看是飯前吃還是飯後吃的。”
“行。”
馮春陽大搖大擺的去了母親的卧室,然後就開始四處看看看有什麼王嶶說的能用的東西,這沒注意還好,一注意發現屋子裡好像父親的痕迹越來越少了,以前他的印象中,梳妝台會放着父親的剃須刀,門後會挂着父親的外套,床前的桌子上也會擺着父親記賬的小本或者書。現在看起來好像都沒了,他拉開梳妝台的抽屜,才發現剃須刀被收起來了,拿在手裡按下開關,卻發現沒電了。她的母親是不是知道父親回不來了,所以潛意識中把父親的痕迹都慢慢的抹去了,想到這,他有點悲傷。
“找到了嗎?”馮母突然走了進來。
“沒有,我想找個剃須刀,我忘記帶回來了。”馮春陽揚了揚手裡的剃須刀。
“你看你,丢三落四的。這個快壞了,光跑電,用不住了。我給你充電,你先湊合着用用。”白豔景說着就去找充電線。然後給剃須刀沖上電。轉頭從架子上拿出感冒藥給馮春陽。
“給,這不是。走,去給我摘菜。”
“嗯,嗯....好的。”馮春陽接過感冒藥,隻能先跟着他母親出來了。
無功而返。
天已經全黑了,正值十五,外面的月光很亮,投在院子裡,頗有股清涼的水感。
王嶶在院子裡站了會,吳韶出來叫她吃飯。
“怎麼了?冷不冷?”吳韶看她似乎在思考,問道。
“不冷”,王嶶頓了頓,給吳韶解釋道:“這個院子四個角應該都壓了銅闆,就成了一個最簡易的陣法——四通泰,古時候很多普通人家請不起大師,做工的工匠就代代相傳了這個簡易的陣法,取的是四時平安,無災無難的意思。但是簡單有時候就代表着無功無過,這個陣法隻能防個小打小鬧。它同時也是個基礎陣法,後代很多道家門派在此基礎上,衍生了很多複雜的陣法。院子裡這個陣法卻冒着詭異的氣氛,好像被無故破壞了似的。剛進來的時候我也沒細看,剛出來看到了那邊的萬年青,你看,已經開始凋零了,并且是從根開始壞,但是上面的葉子還沒看出問題,這種從下往下影響的,一般都是地氣出了問題。”王嶶一邊說,一邊小範圍給吳韶指着。
“會不會是冬天凍的?”吳韶扭頭對王嶶說。
“不會,萬年青本來就抗凍,就是凍壞,根還是在的,不會從下往上壞。它這個太詭異了。而且你也許感覺不到,我們這些人對氣息很敏感,天一黑,就明顯不對了。”王嶶說着,“我有個不好的猜測。”
吳韶了然她的推測是什麼,地氣出了問題,人大概率在地下埋着,但是現在不是揭開的時候。
“先别管了,春陽讓我叫你去吃飯,先去吃飯吧,等晚點再想辦法确定下,你也凍了半天了。”吳韶對王嶶說道。
“好。”
等吳韶和王嶶進屋後,飯桌前落座後,白豔景對着王嶶說:“薇薇啊,你嘗嘗這道菜,阿姨特别做的。”王嶶看去,看品相是菜和面一起蒸的,然後又拌一起。她夾了一口嘗了嘗,很好吃。
“好吃,這是什麼菜?”王嶶問道。
“這個叫苦累,以前大家窮,所以起了這個名字。就摘些野草和面拌在一起蒸,蒸熟了再放點鹽、醋什麼的調味。裡面的蔬菜是馬齒苋。”白豔景對着王嶶笑笑,細心的解釋道,然後低頭想起了很久之前的那個人,說;“以前的人們喜歡吃,現在小年輕吃的少了,你們嘗嘗。”
“這個季節怎麼會有馬齒苋?”馮春陽自從吳韶他們說過他母親對王嶶特别關照,就多留意了下,這一留意,也琢磨出味來了,果然有那麼點特别關心。
“這個季節肯定沒有,這是提前采下晾幹的,然後泡熱水發開,雖然味道肯定沒有現采的好吃,但是也可以了。”
“謝謝,阿姨有心了,很好吃。”王嶶道謝。
“快,别停筷子,嘗嘗别的。”白豔景張羅着,然後轉頭看見兒子,腦袋上輕輕的給了一下,“你少吃點,肚子都起來了,日子過的太滋潤了是吧,你吃成個大胖子,怎麼找媳婦。”
“媽,我還沒吃呢。”馮春陽抱怨道,換來白豔景一個白眼。
等大家吃了一會,白豔景又說,“對了,陽陽,媽這不是快過生日了嗎?想着你到時候肯定回不來,想請你爺爺叔叔他們一塊吃個飯,也算是湊一塊熱鬧熱鬧。你們明天去參加婚禮,早點回來露個臉?”
“媽,你跟他們攀關系幹嘛?”馮春陽想起他們的所做作為就反感,他不是無緣無故從三甲辭職的,他的叔叔嬸嬸去他的醫院讓他幫忙看病,看病就看病吧,号都不願意挂,沒辦法馮春陽就給他們把這些都幹了,但是他們一會說藥苦,一會說要找資曆深的,看病的同時占夠了便宜,等病快好了要走了又想訛馮春陽一筆,馮春陽本來就因為他們把主任得罪了,怒斥了他們,卻換來他們的撒潑投訴。最後事情鬧的十分不愉快,醫院怕他們一躺就開始訛人,好言好語把這批人伺候走了,留下了馮春陽就成了出氣筒。
他後面也找過其他醫院的活,但是他的這些叔叔,三天兩頭來醫院找他,他就辭職了,找父母借錢盤了個小店自己過活,自此才安生了點。
“哎,你不懂,親人啊,都是打斷骨頭連着筋。我想着也不好鬧的太難看,一頓飯的事,也麻煩不了什麼。”白豔景輕言輕語的勸着。
“随你,我不管。”馮春陽怒氣沖沖。
“行,你可不許翻臉啊,演也得給我演到他們走。”白豔景十分不放心,囑咐道。
“行,行,放心吧。”馮春陽扒了兩口飯。
王嶶總覺得不太對,但是她沒有過多追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