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四你啊……”紀雲楓苦澀地笑了一聲,氣音都變輕了,“你說你這麼愛她,當初你又為什麼去求師尊呢?”
這句話葉離沒聽懂。
相反的,徐靳譯也沒說話,隻是靜靜的躺在床榻上聽他說。
床榻上躺着的少年一言不發,他沒有能反駁的話,安靜的猶如死屍。
葉離看着兩個人一人一句的掰扯。
她感覺紀雲楓和徐靳譯兩個人就像是水火不容般極其不對付,似乎都想在言語上争個輸赢。
第一次看見徐靳譯的時候,他是那種風流不羁的浪蕩子。
可眼前這個躺在床榻上一言不發的少年像是突然之間患上了某種不愛說話的病症,無論紀雲楓怎麼說,怎麼罵,他都不再開口說一句話。
人啊,都有一個通病。
那就是逃不過世俗降下的欲望。
這是葉離發現的,從前她以為隻要有七情六欲的人都是正常的。
可是當某種欲望勝過所有,那些曾經視如珍寶的東西都不值一提。
看着如此生氣的紀雲楓,葉離感到有些詫異。
她以為的二師兄是那種脾氣好,不管别人對他造成的傷害有多大,他都隻是會笑一笑,然後說沒關系。
葉離拉了拉他的衣擺,說:“二師兄,算了吧,讓四師兄自己一個人靜一靜吧。”
可葉離不知道,紀雲楓不是生徐靳譯的氣,他隻是在心疼他。
心疼那樣一個驕傲的人為了那微不足道的一絲情愛放棄一切。
甚至,
放棄他自己。
末了,紀雲楓也不再繼續往下說,心疼的看了一眼床榻上的人後,低頭轉身,閉上眼簾,沉聲道:“走吧。”
葉離憂心地瞥了一眼徐靳譯,最後還是跟在紀雲楓的身後出了房門。
待聽見房門被輕輕關上的聲音後,徐靳譯才動了動身子,将自己裹成圓圓的一團,蜷縮在床榻上的人身體顫抖着。
在無人的房屋裡,低低的嗚咽聲傳來。
他還是沒有跨過心裡的那道過不去的坎兒,細微放肆地小聲嗚咽。
那時候,他才多大?
十幾歲吧?
可那個時候卻是他第一次體驗生離死别,也是第一次感受到那種護不住摯愛的無力感。
“你是不是也覺得我很沒用?”良久,屋子裡,隻有他一個人自言自語的聲音傳來。
不知道他在對誰說。
就像是空氣中有人在回答他的話。
過了幾秒,他又似自嘲般的笑了聲,“我最不能原諒的就是當初沒能護下你的我。”
“我多希望你能出現在我的夢裡打我,罵我,哪怕隻是出現一次……”
可是你一次也沒有。
輕輕,你好狠心。
徐靳譯痛苦的喊着那人的名字,沙啞的嗓音低喃着。
每逢入夜之時,他多希望一閉眼再睜開的時候,她依然能像最初那樣,坐在床畔等着他醒來。
滄辭院外。
葉離關上門轉身時,紀雲楓已經不知不覺走遠了幾步。
她小步追上去,走到他身邊,問:“二師兄,你還在生氣嗎?剛剛看你面對四師兄的時候,怎那般應激?”
他不是應激,他簡直是被徐靳譯給氣的!
徐靳譯這家夥從前就是個倔脾氣,還以為他改正了,沒想到如今亦是。
想到這,紀雲楓更氣了:“那家夥就是個倔驢!真是氣死我了!”
“别生氣啦!二師兄。”葉離安撫他。
“哎,”紀雲楓長歎一口氣,“其實我也沒有生他的氣,隻是覺得他這樣不值得。”
葉離還沒來得及說話,紀雲楓倏地蹲下身,像個小孩子一樣賭氣道:“他想作踐自己,誰要管他啊?要不是他是因為我才變成這樣的,我早就……我早就不管他了。”
說到底,紀雲楓還是口是心非。
其實他是想關心徐靳譯的,隻是有點拉不下面子。
自從徐靳譯給他下藥那件事情過後,每次看到徐靳譯時,他都是滿臉怨念的樣子。
葉離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子的紀雲楓,令她覺得有些好笑。
不過她也沒太明顯,于是便俯身,歪頭問:“二師兄,四師兄明明天資卓越,他為什麼不練劍呢?”
徐靳譯明明可以走劍道,和晏鳴澤一樣當天下第一。
為什麼偏偏走這種道路?
這種正常人見到了都會覺得奇怪的修煉方式……
就連葉離也感到頗為奇怪。
紀雲楓怔了一下,眼神目視着前方,神色有些恍惚,他聽見自己說:“小師妹,你知道小四為什麼不用劍嗎?”
葉離搖搖頭,道:“為什麼?”
一陣風吹過兩人的衣擺,葉離耳畔響起紀雲楓低低的輕音。
“小四……”
紀雲楓頓了頓,忽然低下頭。
“他再也不能練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