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他說，他再也不能練劍了。

葉離整個人愣在原地，還沒反應過來紀雲楓說的是什麼意思，就聽見自己顫着嗓音問：“什……什麼意思？”

什麼叫再也不能練劍了？

紀雲楓擡起頭，話音有些輕：“這件事要從兩年前說起。”

葉離靜靜聽着。

“那時，凡間妖物作亂的頻率很高，每次下山處理完之後已經一月有餘，原本那次的任務師尊是派我去的，但是第二天我感染了風寒，一連着好幾天都一病不起。”

說到這，紀雲楓歎了口氣，繼續道：“本來我可以突破境界的，因為感染了風寒而遭到反噬，遲遲沒能突破無妄境。”

“巧的是，”紀雲楓似笑了一聲，“小四在這個時候比我先一步突破了，我的風寒還沒好，師尊隻能讓小四代替我去處理凡間的事情了。”

葉離感到疑惑，追問道：“其他師兄師姐呢？而且不是還有小師兄嗎？”

紀雲楓搖了搖頭，站起身來走了幾步，看向眼前的夕陽，說：“小九經曆尚淺，但在我們這些人當中資質也算頂尖，和小四相比也能打個平手，師尊當時的确有意想讓小九去的，但是——”

葉離：“但是什麼？”

紀雲楓頓了下，似乎在想怎麼說：“但是小四這個人啊，他太要強了，下山曆練這種事對于那個時候剛突破的他來說是再好不過了，他再三找師尊接手這個任務時，師尊一直猶豫不決。”

“後來師尊為何又同意了？”

“因為小四是我們這些師兄弟當中唯一一個從未下山曆練過的人，師尊猶豫一則是擔心他第一次下山毫無經驗，二則也是看他如此主動，有心想鍛煉他。”

“四師兄從未下過山嗎？”

紀雲楓嗯了一聲：“他沉迷修煉，想成為世上第一劍，我們覺得他太着急了些，但也任由着他了，沒想到他境界突破速度驚人，師尊再三猶豫下還是應下了他的請求。”

當年，徐靳譯境界突破後一心想下山，對未知的危險有着無比的自信，所以一而再再而三的向凝雲仙尊請命下山。

凝雲仙尊自有暗藏私心，猶豫過後還是同意了。

徐靳譯下山時自信滿滿，一人一劍，仗劍天涯，護佑四方百姓。

妖物作亂已經危及到了山腳下，他一下山就撞見了危害百姓的妖族，當年的徐靳譯一身浩然正氣，彰顯出少年的輕狂恣意。

起初，徐靳譯自己也以為下山除妖這一趟會很順利。

但是他想錯了。

直到不怎麼順利的那一天，他遇見了一個美的不可方物的少女。

他将被妖物追殺的少女救下，以為在這之後兩人再無瓜葛，卻不料那女子竟一路跟着他。

徐靳譯煩了，轉身朝身後的少女怒道：“你一直跟着我做什麼？”

那少女身姿俏麗，面上暈染上幾分羞澀的绯紅。

她支吾開口，咬字不怎麼清晰，像是剛學會說話一般：“多、多謝公子救、救命之恩，不、不知公子有何心、心願？狸輕可以實現公子一個心願。”

最後一句話說的很順口，像是這種話她說過不止一次。

徐靳譯聽了，劍眉微挑，試探性問道：“什麼心願都可以？”

狸輕看着眼前俊美的少年，臉頰不自覺羞澀了幾分，點了下頭：“嗯。”

就在她以為他和那些平民百姓都是一樣貪得無厭的時候，徐靳譯開口說的話讓她愣住。

“我的心願就一個，你的感謝我心領了，但是希望你不要再跟着我。”

“這就是我的心願，你走吧。”

狸輕看着他，少年語氣堅定。

“公子當真别無所求？”狸輕不确定的又問了一遍。

她不信他無欲無求。

才這麼想着，徐靳譯再次開口時依然是那種堅定的語氣。

他說：“當真。”

狸輕愣了一下。

他竟真的什麼也不要，隻是一昧的趕她走。

徐靳譯所求之事不過是變強，而如今他也達到了想象中的強大，再沒别的什麼願望。

如果非要讓他許一個願。

他覺得自己肯定是希望下山這一趟平安順遂，完好無損的回長雲山邀功。

他想得到師尊的肯定，紀雲楓的誇贊。

衆弟子中，紀雲楓接手的任務比他們都多，所以他此行必然是有私心的。

那就是要做的比紀雲楓還要好。

要他親自誇他，稱贊他。

除此之外，他更希望長雲山好好的，再沒别的什麼願望了。

狸輕見他意已決，想着也不再逼他，隻好問他：“公子這是要去哪裡？”

“去人間。”徐靳譯瞥她一眼，道。

“不如公子此番帶上我吧，我一個人也無處可去，你讓我跟着你吧，可以嗎？”狸輕小心翼翼的看着他說。

“不行。”

狸輕沒想到他會拒絕的這麼果斷，大腦幾番思考片刻，又道：“公子，您就帶上我吧，您讓我做什麼都行！我什麼都可以做的！”

“說了不行就是不行。”

不管狸輕說什麼，徐靳譯都不肯松口答應，狸輕沒轍了。

待徐靳譯轉身離開時，狸輕小心翼翼的跟在了他的身後。

他去哪，狸輕就去哪。

徐靳譯：“……”

徐靳譯察覺到了，但他也懶得管她了，兩個人一前一後的走着，走過茂密的樹林，穿過清澈的水溪，邁過小橋。

這是徐靳譯第一次下山，沒想到就遇到個這麼難纏的女子。

他決定還是不想她繼續這樣跟着，忽然就停下了腳步。

轉身時，迎面撞上一具嬌俏的軀體，兩人就這麼撞了個滿懷，徐靳譯剛剛張口想說的話一下子頓住。

狸輕似也沒料到他會突然停下來，腦袋就這麼咯噔撞在了少年堅硬的胸膛上，額頭硌的有點疼。

兩人似乎都愣了一下，徐靳譯沉默了幾秒才繼續開口：“你到底……”

話還沒說完，狸輕在這時候突然擡眸，徐靳譯看愣了神。

美人在前，徐靳譯平日裡再不近女色這會兒也看的怔住了。

狸輕全然沒察覺徐靳譯的停頓，反而還眨着眼睛，懵懂的問：“怎麼了，公子？”

徐靳譯：“……”

徐靳譯斂下眸子，目光漸漸下移，開始認真打量着眼前的懵懂美人。

狸輕一雙妖冶狐狸眼極其蠱惑人心，再往下，是一件單薄的紗幔襦裙，瘦弱的身骨将襦裙襯托出一種破碎般的冷感。

徐靳譯的目光又看向她裙擺之下的地方，她沒有穿鞋，赤裸着一雙玉足踩在泥濘的地面上。

喉結滾動，他目光稍頓了下，随後移開雙眸不再打量她，清了清幹燥的嗓子，道：“你到底要跟着我到什麼時候？”

說話間，他還不忘往後退開幾步，和她保持着一定的距離。

在徐靳譯的感知裡，他隻知道女人這種生物隻會是影響他道心的一種阻礙。

所以即便眼前的狸輕看上去再可憐巴巴，他也并沒有軟下心來。

狸輕更是沒想到他會再問一遍，這次她開口時說着和剛開始一樣的話：“公子，您不收留我，還不能我自願跟着您嗎？”

徐靳譯：“……”

這女人怎麼這般難纏？

徐靳譯見她決心如此堅定，也沒再開口拒絕，而是說：“你跟着我很危險的，一路上我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突然出現妖物，我不可能時時刻刻都顧着你。”

狸輕笑着說：“沒事呀，隻要能跟着公子就好了呀。”

徐靳譯：“……到時候受傷了别賴我。”

狸輕：“好！”

徐靳譯：“我都這樣說了，你不怕麼？”

狸輕搖頭：“我不怕！老神樹爺爺曾經說過，隻要是我在凡間見到的第一個人，那就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要幫恩人實現心願！”

“……”你還真是，執迷不悟。

徐靳譯看她對心願這個東西這麼執着，他無奈道：“我都說了，沒有心願。”

狸輕眉眼彎着，依然笑着說：“我知道的，公子！所以在公子想到心願之前，我都會一直跟在公子身邊的。”

末了，徐靳譯也不再和她扯有的沒的，隻當她是腦子不正常，再三猶豫了幾秒後，還是點頭答應了下來：“行吧，那你跟着我吧。”

“好！”

徐靳譯說着，轉身就走。

狸輕乖巧的跟在他身後，有一搭沒一搭的找着話題同他說話：“剛剛還未曾問過公子，公子去人間做什麼呀？”

“除妖。”

狸輕哦了一聲，走到他身邊，歪頭又問：“我叫狸輕，公子怎麼稱呼？”

徐靳譯才沒走一會兒，他就又停了下來，這次他轉頭睨了狸輕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