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悅仰着頭,硬撐着直視路一航,看到他從神色淡然到微微蹙眉,兩人沉默着都不說話。
這時上課鈴聲響起,還在外面的同學加快步伐進教室,隻他倆仍然站在外面。
應悅終于張嘴。
打了一個無比響亮的噴嚏。
路一航:……
這個噴嚏雖然被應悅及時用胳膊擋住了,挽回了一點淑女形象,但坍塌的是她找人對峙的十足的氣勢。
少女灰溜溜地跑回教室去,留路一航在外面獨自莫名。
應悅回了自己座位,低頭看題,耳朵卻豎起來,聽教室後面的聲音,大概又過了幾分鐘,她偷眼回頭看,看到路一航也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他沒再低頭學習,兩隻胳膊抱在一起,身子向後靠着椅背,居然是不遮掩地在看她,要把她的背影盯個洞出來似的。
應悅做賊心虛一般又扭正了身子,心神不安地複習明天要考的内容。
大概是她的行為實在反常,路一航總牽挂着課間出去那會兒,她要跟自己說什麼話,沒聽到就安不下心來,輾轉反側,終于在夜半給她發消息:“到底要說什麼事?”
發完也沒指望她能回,知道她手機平時都鎖着,隻在放假時候玩。
他的賬号隻有她一個好友,他的手機7×24小時随叫随回。
這就是他們的區别。
這就是他們關系的不對等。
這就是他被拍一下就巴巴地跟去走廊吹風,而她卻跟别人牽手吃蛋糕……
路一航越想越偏,心裡罵了自己一句,不再想了,把手機往枕頭邊一塞,手背蓋住眼睛,強迫自己睡覺。
應悅是在隔天晚上吃完飯才看到路一航發的消息的,期末考試結束先休兩天,她躺在床上玩手機,第一件事就是先去點開他跳動的頭像。
“到底要說什麼事?”
應悅看着這個問話,之前想找他問個清楚的心意,就像是裝在塑料袋裡的空氣,看起來鼓鼓囊囊甚是嚣張,其實不值一提,輕飄飄就能被人拍扁。
她就是這麼個沒出息的小别扭。
磨磨蹭蹭半天,最終還是回了句:“寒假要一起補習嗎?”
明明她自己都回絕了徐莉莉,明明她心思一波三折,最後決定不刨根問底了随他理不理她的。
可是僅僅是收到了路一航的消息,她就動搖了念頭,找個蹩腳的理由和他搭話。
路一航在線。
路一航也看到了她的問題。
可他卻沒回複。
“要”或者“不要”,很簡單的二選一,他不知道選哪個。
路一航在輸入框裡寫出來“還有誰”三個字,想知道是就他們倆,還是暑期時的四人組,抑或是她會加入新的夥伴——比如那個牽手的男生?那是誰?是他們學校的嗎?跟她什麼關系?
路一航越想越覺得自己要吐血,之前期待着她的消息,現在卻完全不敢多聽一句話。
他把打出來的字删除,手機扔得遠遠的。
愛有誰有誰。
沒收到回信的應悅再次感覺到受傷,是他先發消息的,看到了又不回。
他就是故意冷落她,疏遠她,沒有理由,不講道理。
她也是要面子的,再跟他說話,她就是狗!
又兩天返校,分數已經出來,名次也都公布。
路一航還是那個驕傲的第一,應悅排在中間位置,比徐莉莉和于瀾考得還要好一些。
應悅不想去關注這個人的,可他太耀眼,從老師、同學的口中總能聽到他的名字,躲都躲不開。
期末試卷的講評課,能專心聽進去的人寥寥無幾,大家都各懷心思想着放假的事。
徐莉莉課間去找了一次于瀾,問他還要不要一起寫作業。
她問這話是特意找了路一航在場的時候問的,可路一航完全不搭話,顯然沒有興趣。
于瀾問:“應悅也去嗎?”
徐莉莉:“她肯定跟我一起的,可能再帶個朋友吧。”
這話純屬瞎掰,但成功引起了路一航的側目。
于瀾:“誰啊?我認識嗎?”
“不認識吧。”徐莉莉說的時候信口編的,但于瀾配合着問,她就越說越有模有樣的,“之前我跟應悅的後位,嗯原來班的。是男生。哎呀說了名字你也不知道呀。學習挺好的,不過分班考沒考好,就沒分到咱們這來。”
說到最後這句,似乎聽見路一航一聲不屑的哧笑。
徐莉莉的心眼子比蜂窩煤都多,居然還編出前史來了,“他之前經常給我和應悅帶小餅幹吃,人可好了,咱們應該能學到一起去。”
她無中生有了這半天,終于把路一航給聽得從趴着到坐着,再到坐不住。
大哥金口一開,不帶髒字地嘲諷人:“誰給誰補課啊?你們名次最高的也就應悅吧?三個臭皮匠坐一起打補丁,能造出什麼好東西?”
徐莉莉啞然。
于瀾沖她揮揮手,讓她先回去,别理路一航。
徐莉莉氣沖沖走了,坐到座位上就跟應悅吐槽路一航:“他說你是臭皮匠!”
這話其實是誤解,路一航以為真有四個人補習,他說的是三個臭皮匠,是排除了應悅在外的。
但徐莉莉被嘲了很不高興,就要在應悅面前狠狠說路一航壞話。
應悅:“他說的也沒錯啊,不過下次我們可以把他的嘴給縫上。”
有一種平靜的瘋感是怎麼回事……
徐莉莉感覺自己越來越看不懂這倆人了,行吧,她已經努力了,路一航不知好歹,她不管了!
隻是她不知道,自己扔出去的飛镖成功紮在了路一航的靶子上,那家夥表現得再雲淡風輕,還是忍不住想要看看傳說中的後座同學。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想去看,看着了又能怎麼樣,這事的根源其實在應悅自己的态度上,和别人無關。
但路一航就是沉不住氣了,那晚應悅把他叫到走廊裡說有話說,最後卻不了了之。
她像是擾人的清風,來去無影蹤,卻把他好不容易下定的決心又打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