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吻成為了林鳴鶴和趙素凝心照不宣的秘密。

時間一天一天流逝，轉眼便到了趙素凝十四歲的生辰，皇帝不顧大臣們的勸阻，花了重金為趙素凝辦生辰宴。

以往公主的生辰宴隻會有皇帝和公主的母妃在，頂多在加上些關系親近的人，而趙素凝的生辰卻辦得極其隆重，不少大臣也前來赴宴，不過，臉上都帶着些憂慮——本來國庫就吃緊，皇帝卻還是一意孤行地講排場。

其實，林鳴鶴也知道皇帝是在想什麼——他在打算着趙素凝的婚事。

雖然趙素凝如今才十四歲，但皇帝也察覺到了皇位的岌岌可危，如果在此時把公主轉移到宮外，或許還有一線生機，如果趙素凝一直留在宮内，叛軍早晚會攻進皇宮，到那時，趙素凝必然會經曆非人折磨。

原本林鳴鶴是沒有被叫去參加生辰宴的，但趙素凝發了脾氣，執意要林鳴鶴前往，皇帝拗不過她，便也點頭同意了。

那天，趙素凝和林鳴鶴都身着藏藍色的衣服，一眼望上去，便讓人不免生出些暧昧的猜想。

皇帝也知道趙素凝的心思，隻當沒看見——他知道林鳴鶴是振月國安插過來的眼線，若是答應了趙素凝讓她與林鳴鶴作配，要不了多久，趙素凝就會發現這背後的陰謀，隻怕到那時會五雷轟頂。

他隻能默許女兒的胡鬧。

當林鳴鶴想要坐到另一桌時，趙素凝卻拉住了他的衣袖。

“父皇。”趙素凝擡頭，看向皇帝。

皇帝迷蒙着醉眼：“怎麼了？”

“兒臣有一事相求。”趙素凝的聲音不大，卻讓在場所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皇帝沉默半晌，點了點頭，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于是，她拉着林鳴鶴走到皇帝身前，跪下。

繁雜的頭飾泠泠作響，趙素凝隻覺得有些吵鬧。林鳴鶴沒有想到趙素凝會做出如此舉動，一時之間無法反應過來，卻也隻能跟着趙素凝跪下。

在場所有人都驚訝到說不出一句話來。

皇帝看着眼前的女兒，目光有一瞬間的松動。

“懇請父皇，不要棄兒臣于不顧。”趙素凝說道。

話罷，她俯下身去，額頭撞擊地面的聲音讓皇帝的心一顫，再擡頭時，額頭上的傷痕滲出血珠，滑落到她眼邊，糾纏着眼淚又沿着臉頰滑下。

皇帝怔怔地看着她。

一兩年過去，趙素凝也知曉了如今局勢的不利，可能今日還是養尊處優的公主，明日便成了叛軍的刀下之鬼，她也知道父皇想要讓她離開皇宮，可是她不願意。

她不願意離開林鳴鶴。

她很清楚自己的不懂事會帶來什麼後果，但是她無所謂。

偶爾，她會想，她還能再活多久。

或許幾年，或許幾個月，或許一天，或許一兩個時辰，但是，隻要能和林鳴鶴在一起就好。

那天晚上，林鳴鶴笑着為她數着滿池浮動着的蓮花，從那以後，她每天晚上的夢境都是那片璀璨如星河的蓮池。她其實也想不明白，為什麼林鳴鶴隻是陪在了自己的身邊，自己就無法抑制地喜歡上了他。

皇帝的目光與趙素凝的目光相撞，兩人僵持着，不知過了多久，皇帝苦笑一聲，點了點頭。

他知道自己是在眼睜睜看着女兒往火坑裡跳，但是他也很清楚女兒的脾氣，這些年來的溺愛已經讓她養成了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性子，如果強硬地讓她出宮，恐怕會适得其反。

于是，公主與琴師情投意合，成了衆所周知的秘密。

趙素凝開始肆無忌憚地對林鳴鶴傾訴愛意，讓他答應等她及笄後娶她，讓他想象以後琴瑟和鳴的未來，讓他說出白頭到老的誓言。可是，趙素凝也知道，這都是假的，如今局勢緊張，恐怕她是活不到那個時候了，所以她隻能反複咀嚼着林鳴鶴描述的未來，尋求一點虛無缥缈的慰藉，等待着結局的到來。

她想要和他厮守一生，但現實根本沒有給她一點機會。

宮外頻頻傳來樊淵攻破城池的消息，又有不少将士反叛，死亡的火焰終究是蔓延到了京城。

樊淵攻城前夜，林鳴鶴躺在床上，卻輾轉難眠。

他知道樊淵需要振月國的幫助，于是他給樊淵提出了一個要求：放過趙素凝。樊淵倒是很痛快地答應了，可不知為何，林鳴鶴總是覺得心裡焦躁不安。

他翻身坐起，喚了一聲“宋安之”。

身着黑衣的少年下一瞬站在他眼前，林鳴鶴抿了抿唇，道：

“我想托付你一件事情。”

宋安之挑了挑眉，應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