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過度的自我管理,隻是沢田綱吉從自己生活中所發生的一切事情中,萌生出了:人生而自由,卻也無時無刻不在枷鎖之中。他沒有讀過什麼存在主義理論,卻過早的知道:如果自己還想要繼續現在的生活,他就必須渡讓出一些自由。
這是必然的,沒有商讨餘地的。
這也不是源自母親的教導,而是他自己領悟到的。
于是,沢田綱吉對自己說,忍耐,我可以忍住。
*
結束了戰鬥的風紀委員長踏過遍地橫屍,向站在傘下,正在神遊物外的沢田綱吉走來。成群結隊的不良少年們再多一些,他也能全部咬殺且毫發無損,并維持冷冽氣場,和俊逸容姿。
“你。”雲雀恭彌鳳目一凜,将心不在焉的沢田綱吉的思緒拽了回來。
“是——是!”
年少的吸血鬼一下子繃緊了神經,瞪圓了暖褐色眼睛。這讓他看起來無辜又無害,尚未擺脫白幼瘦的外形和軟趴趴、怯生生的态度為他博取到了許多屬于雲雀恭彌的寬仁。
這很難得,雲雀恭彌從不心慈手軟。
綱吉在雲雀面前喉嚨發緊,本就笨拙言語的他現在更不知道該說什麼話了。隻是雲雀前輩血的香味一股又一股鑽進他心底裡,讓他有些心猿意馬。當然,他不會表露出來絲毫。這些年來已經能夠越發穩定控制自己的綱吉悄悄咽下口水,盡管他下午才失态地觊觎了好友的鮮血。
臊眉耷眼的沢田綱吉乖乖等待雲雀前輩的指令。
沒被浮雲拐抽已經是件足夠幸運的事了,正常來說,雲雀前輩發現群聚現象後,會不容辯解的将當事人都教育一遍。至于是不是以多欺少的勒索,他根本不在乎。
綱吉的僥幸并未持續太久。
“十萬日元。”
他傻眼,呆滞地看着正慢條斯理整理袖口的雲雀前輩。
“什麼?”綱吉難以置信地反問。
“沒有聽到嗎?十萬日元。”嗓音清冷,行為可謂勒索的風紀委員長重複了一遍。
綱吉這次聽清了,但他還是無法接受雲雀前輩竟然在勒索他這件事,他心中雲雀前輩的高大形象一下子坍塌了一半,僅剩的一半還是靠着‘雲雀恭彌是他的歌者’這件事苦苦支撐。雖然以前有聽同學說過,雲雀前輩會向并盛町的商家索要保護費,作為維護町内風紀的費用。
但是……但是……綱吉此時此刻的心情複雜極了。
他從口袋裡摸出僅剩的,好不容易從不良少年們的手中逃脫的五千日元。小聲地,可憐巴巴地說:“我隻有這麼多了。”
比起面對不良少年時的不情不願,他對于雲雀的過分要求,幾乎是沒有掙紮的就順從了。不過沢田綱吉自己并沒有發現這點區别,他正在痛心偶像的失格。
“你是想賴賬嗎?”
狹長漂亮的眼尾蔓延着愈發濃重而明顯的不耐,眉宇冷淡,黑眸沉沉的風紀委員長側着臉看他,眼神令綱吉心裡發涼,後背發冷。這讓綱吉很不舒服,他體内屬于吸血鬼的那部分永不停息争強好鬥的兇狠和傲慢在無聲咆哮,但他不會将這一面顯露給人類,他忍耐。
将下唇咬出淺淺的齒痕,綱吉纏在書包帶間的手指攥緊。
“下周的零花錢也給你……行嗎?”
這個時候他還在讨價還價。
逆光而立的風紀委員長的黑瞳越發深沉,冷邃了。綱吉縮了縮脖子,已經開始盤算逃跑了。他是個小财迷,雖然不缺錢,但也很吝啬。不然也不會跟不良少年們較上勁。口袋裡僅剩的五千日元,已經是沢田綱吉對雲雀恭彌的大度了。
“十五萬日元。”風紀委員長對着他豎起了浮雲拐,又提高了勒索數目。“踩破的瓦片和打擾我睡覺的精神損失費。”然後給出了再合理不過的原因。
“……………………”
沢田綱吉本就比雪還要冷白的臉一下子更白了。
“對、對不起。”他磕磕巴巴的道歉,“我……”
綱吉試圖解釋自己為什麼會大半夜在别人家屋頂亂跑,還踩壞人家屋頂的瓦片。他急眉赤眼的支吾了半天,也說不出一句合情合理的解釋。
最後,他隻能睜着那雙圓溜溜,跟寒潭裡浸過一樣的透亮褐瞳,露出羞愧又可憐的神情,老老實實地認下了這筆債務。
“我會賠償的,雲雀前輩。”
他現在心裡隻有後悔和後怕了。
還好雲雀前輩似乎隻是被他從他家屋頂上跑過去,踩壞了瓦片而吵醒;沒有看到他那超出人類正常範疇的行動。綱吉想,他以後再也不懷着僥幸,放飛自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