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景煜走來的時候逆着夕陽,氣勢洶洶,整個人像是鍍上了一層金邊,貴不可言。
他面色沉靜,看不出喜怒,步履稍快,身後的小太監苦不堪言,小跑着跟上,捉摸不透又是哪裡出了問題,惹得皇上不高興。
蓬萊宮的小宮女小太監們在這短短兩日内經曆了大起大落,眼睜睜地看着自家主子從獨寵後宮淪落為“打入冷宮”,可這“冷宮”還沒夠一天呢,德妃娘娘、甯嫔相繼前來,來者不善,如今更不得了,連皇帝都來勢洶洶了。
灑掃宮女們一個個戰戰兢兢地低着頭,心裡思量着自家主子到底是怎麼惹着了皇上,讓皇上這麼着急着前來“興師問罪”。
祁景煜旁若無人地走進了海棠苑,也不等容泠出來接駕,像之前一樣徑直闖了進去。
青桃端着盤茶點從屏風後出來,一擡頭撞見了祁景煜,吓得手一抖,差點沒把手裡的東西扔出去。
她一陣手忙腳亂地穩住手中的托盤,思緒還沒從眼前的震驚中回來,不着邊際地想着幸好沒把東西扔出去,不然潑了皇上一身,那可要遭殃了。
祁景煜看了她一眼,沒說什麼,他印象中這個小宮女總是一副一驚一乍不夠穩重的樣子,不過怎麼說也是容泠從家裡帶來的貼身侍女,他也不必過問。
繞過屏風,便看見了靜坐在窗邊的容泠,那人捧着一卷書,案上擺着一盞茶,散發出淡淡的霧氣,萦繞不絕。容泠看得入了神,連他走進來都沒有察覺。
祁景煜下意識放輕了腳步,頓在那裡一動不動,美人捧卷實在是賞心悅目,襯着窗外若隐若現的海棠花,頗有些歲月靜好的意味,讓人不忍打破。
祁景煜隻覺得纏繞在心口久久不散的煩悶倏然便消散了,他悄悄地走近,一時間有些好奇是哪位大家的詩詞文賦讓這清冷的仙子品味得如此用心。
容泠毫無所覺,身邊傳來輕輕的走動聲和些許微風,她隻以為是青桃又落下了什麼東西,沒有在意。
“嗯?是話本?”略有些低沉的聲音從耳邊傳來,容泠一驚,吓得連手中的書都沒有拿穩,“啪嗒”一聲落在了桌上。
書頁“唰唰”地被風翻過,扉頁上的書名一閃而過,容泠飛快地将書倒扣在桌上,好險在露出封面之前搶救了一下自己。
她心裡還在撲通撲通地跳個不停,對吓人的始作俑者沒什麼好臉色:“皇上這是做什麼?”
“嗯?朕做了什麼?不過是見你看得入神,不忍出聲打擾,怎麼?”祁景煜對她這新奇的反應很是感興趣,不由地出言逗她。
容泠知道論歪理自己肯定說不過這人,索性不再說話,讓他也沒話可接。
祁景煜等了半天沒有後文,看她神色像是有些生氣,不禁好笑:這麼不經逗?惹急了還得自己哄,真是......
祁景煜無奈地搖了搖頭,正打算随便說點什麼轉移一下她的注意力,卻不經意地一低頭,發現容泠表面上轉身背對着他生氣,手卻在“暗度陳倉”地想把那話本藏起來“毀屍滅迹”。
從前倒沒有發現她還有這麼有趣的一面,祁景煜發現了也不出聲,就這麼看着她自以為隐蔽地把書藏進了抽屜裡,還悄悄地松了口氣。
“噗。”祁景煜沒忍住笑出了聲,心裡想着是告訴她自己方才已經看見了扉頁上的書名,還是裝作沒看見,當着她的面從抽屜裡取出書來念一遍......
光是想想就覺得精彩。
就在他猶豫的時候,容泠卻是開口了:“皇上昨晚剛讓嫔妾‘失寵’,今日又來,豈不是反複無常?”
話剛說出口,容泠便覺得不妙,這話說起來是指做戲半途而廢,可怎麼聽起來卻像是自己在任性不滿?
果然,祁景煜聞言笑意愈深,故意曲解她的意思:“愛妃何出此言?朕什麼時候違逆過你的心意?就算是昨晚也是愛妃哭着推拒,朕實在不忍心美人落淚,才無奈離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