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一走出蓬萊宮,便按捺不住心頭的怒氣了。方才為了不露出破綻,好不容易忍着沒當着容泠的面沉不住氣,現在左右無人,正适合興師問罪。
“不是說好了看見容泠把巫蠱草人藏在妝奁裡的嗎?你知不知道本宮剛剛的樣子有多丢人?”德妃對着身邊的大宮女,劈頭蓋臉地一頓數落。
“娘娘息怒,奴婢也不知,是夏風信誓旦旦地跟奴婢說親眼看到容嫔把草人藏在妝奁裡的,她還特意沒有驚動,假裝沒看見……”
“這群廢物!什麼事都辦不好!”德妃回想起方才的事,還是止不住地生氣。
闖進内室已經算是失禮至極了,還動手翻了人家的妝奁,要不是聽了自己放在蓬萊宮的眼線的話,以為裡面藏着不該有的東西,德妃自恃身份,怎麼可能做出如此沒有教養的事?
現在倒好,東西沒翻出來,平白丢了臉面,若不是最後自己趁着掩飾尴尬的機會把那紅玉镯塞給了容泠,就真的是一點好處都沒有撈到,傳出去還大大丢了面子。
想到那紅玉镯,德妃心裡也算是松了一口氣,她手裡有不少“特别”的首飾,那都是幾年前她剛嫁入王府的時候,娘親偷偷交給她的。
雖說當年沒人看好三皇子祁景煜,但他怎麼說都是個王爺,隻要不與奪嫡的兄長們作對,富貴一生還是有的。
德妃當年以側妃之位嫁過去,府裡還有一個與她同位的側妃,後宅之間的争鬥也不過就是寵愛和子嗣的事了,提前做點準備也不是什麼稀奇事。
娘親私下裡偷偷告訴過她,那些首飾裡有幾件浸過藥,還用了些罕見的手藝,貼身戴久了對胎兒有影響,不細查卻是絕對查不出來的,太醫診脈也隻會以為是身體虛寒所緻。
德妃從小在後宅裡耳濡目染,自然是知道這幾件浸過藥的首飾是多麼陰險可怕的玩意,隻是這麼多年,也沒見祁景煜多去誰那裡,那側妃雖然能鬧騰,但頭腦簡單,不值得把這些浪費在她身上。
因而有些便一直留到了現在。她今日特别把這紅玉镯戴在了手上,當着容泠的面褪下來給她,便是為了制造謎團。
畢竟,若是真的什麼不好的東西,又怎麼會以身犯險親自戴着呢?
而身在勾心鬥角的後宮之中,又有誰會相信她人刻意的贈與沒有動過手腳呢?
這些便要留給容泠去操心了。
了卻一樁心事,德妃卻是自嘲似的一笑,她明面上是宮中除了太後外最尊貴的女人,位分比其他妃嫔高上不止一兩個檔次。
可隻有她自己知道,祁景煜從來沒有碰過她。
入府那天,她安慰自己是因為祁景煜被灌醉了,無心做些什麼其他的,可後來,祁景煜又從未在她那裡過過夜。
偶爾去幾次都是像應付差事似的匆匆而去,讓她惶恐,摸不清他的意思。
“轉眼也是這麼多年過去了啊……”德妃心頭的火氣突然就這麼散了,大宮女戰戰兢兢地在一旁不敢觸黴頭,隻得在心裡默默吐槽主子喜怒無常。
德妃忽然就覺得沒意思了,自己哪有什麼寵可以争呢?祁景煜明明自始至終都沒有把她放在眼裡。
“但是,”德妃嗤笑一聲,摒棄方才的脆弱沉寂,眼神複又淩厲起來,“我不好過,你也别想好過。”
……
蓬萊宮裡,被德妃這麼一攪和,氣氛倒是稍稍活躍了一點,不再像之前那樣死氣沉沉。
容泠屏退了旁人,隻留了青桃在裡間,不知在做些什麼。
宮女夏風神色如常地做着自己該做的事,眼神朝裡間飄了幾次,想着那草人怎麼會不在,那可是自己親眼看見容泠藏在妝奁裡的。
她忍不住換了個地方,假裝是在擦拭屏風邊上的木框,稍稍地偷聽着裡面的動靜。
容泠瞥了一眼屏風上的陰影,擡了擡下巴,示意青桃說些什麼。
青桃這回可算是沒有掉鍊子,順着容泠的意思,故意放大了點聲音,好讓外面偷聽的人聽見:“今天可真是吓死奴婢了,幸好主子昨晚碰巧把那草人放在了衣櫃裡,要不然被德妃娘娘瞧見了,那可就糟糕了。”
“這次是靠運氣,往後可說不準。德妃這事倒是提醒了我,藏在屋裡也不算是安全,說不定哪天就被人看見了,這東西看來也沒什麼用,趁早銷毀了吧。”
容泠一邊打消了夏風的疑惑,一邊又順理成章地給草人之事收了個尾。
夏風在屏風後松了一口氣,沒有懷疑,隻以為是自己運氣不好,碰巧讓她逃過了一劫。
至于德妃娘娘會不會因此怪罪她,她心頭一緊,不願多想。
容泠以為這下蓬萊宮總算可以清淨幾日了,沒想到午後便迎來了新客,是從未有過交集的甯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