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轟!
叮!叮!
滋……滋……
湖邊原本的祥和平靜,被突然響起的嘈雜聲打破。
華淩海不斷往外抛出煉丹用的火石,秦行嶽舉着重劍不停揮舞,兩人一起擊落正投向自己的巨型冰球。
眨眼間,湖畔就已經被圓冰砸出大小不一的坑洞,和火石一起掉落的圓冰也在受熱之中融化蒸發。
水中靠近湖邊的位置,十數肆意生長的凝冰草正用自己底端寬厚有力的子葉托着一團水凝結成冰,冰塊被一片片葉子伸着根莖往上傳遞,托出水面後往唇形冰藍色花冠所對的方向用力投射而出。
“師兄,想到辦法沒有?這樣下去沒完沒了了。”秦行嶽再一次躍起打落一顆冰球,落地時又舉劍擋住一顆。
“這個時候你就想起來喊師兄了?”華淩海取出火符将地面所有冰球融化以免待會無處可站。
他們醒來的時候分别在密林的一處,砍斷困住自己的木藤牢籠後,就一路被飛刺亂藤驅趕。好不容易看到亮堂點的方向,趕到時發現是林中湖,還碰上自己的師兄/弟,還沒說什麼呢,冰球就開始攻擊他們,想往後退的時候才發現身後的密林之中,藤條樹枝都有序交叉起來,成了一個毫無出路圍困重重的牢籠。
他們倒是想用火燒開藤條樹枝,結果剛一點火,湖中央就有水龍卷沖入密林将起火點熄滅。
偏偏華淩海這時候也不想走,他本就是沖着靈植來的,一看到凝冰草,他就想着怎麼搞到一點,回去好嘗試煉制能逼出體内熱毒的寒冰丹。
于是兩人陷入如今一味防守的困境,幸好目前隻是冰球,危及不到兩位修靈境大能。
說來也是慣性思維誤導了他們。如今全大陸的修士都不再敢從天地自然吸取靈氣,而對于用一枚少一枚的靈石也是十分節省。
像秦行嶽他們這樣的劍修體修之流,已經習慣于注重提高體技劍招,而符修陣修之流這些也會注意以催動最少的靈氣激發招式。
說白了就是,充滿強大靈力的招式,他們因為資源短缺已經練得很少,不熟,以至于對戰會習慣性忽略。因為窮是大家一起窮的,所以這種情況已經在全大陸很普遍了,在靈力運用方面,大多數同境界修士的實力也是不分上下的。
這就導緻兩人明明已經到了修靈境能夠修出身外靈神的大能,并沒有留意到此間純淨的靈氣,在一遇到攻擊時就用起物理攻擊。
所幸華淩海是個為煉丹癡狂的醫丹雙修,當他滿腦子思索如何解決這些冰球獲得凝冰草這株靈植時,忽然一激靈,喃喃出聲,“對啊,這是靈植啊,靈植不就會釋放靈氣嗎?”
他沒有任何猶豫,果斷運轉功法以手掌吸入一絲外部靈氣。
果不其然,純粹無害的靈氣毫無阻塞地從掌心順着經脈在體内流轉。
“師弟!禦劍!我們到湖上空去。”
秦行嶽橫劍将迎面而來的冰球斬斷,聞言立刻掐訣念起許久未用的禦劍術,厚重寬身的重劍瞬間飛出橫向懸空,變大,兩人飛身躲開接踵而至的冰球落到劍面,重劍騰空,躲過冰球攻擊,劃至湖面上空。
“好小子,還記得怎麼禦劍呢,沒生疏啊。”華淩海這時有空調侃了。
“哪怕沒法習練,我也常常默念冥想。”秦行嶽很認真,“忘記如何禦劍是劍修的恥辱。”
說話間,湖面的水龍卷噴湧不止,直直沖着他們而來。
秦行嶽立刻控制飛劍繞圈躲避,華淩海舒展身體,一臉興奮。
“你說得對,那就借此間純淨的靈氣,鍛煉鍛煉我們的身外靈神吧。”
兩人屏息運氣,瘋狂吸收天地靈氣在體内運轉為靈力,施起那許久未用過的法術。兩人身旁的空間開始扭曲,兩種顔色的氣體逐漸出現凝結出透明的人身。
一番運轉下來,兩個人都滿頭大汗,睜眼看向身旁的靈神,靈神也給予回視。
“還不錯,起碼四肢健全五官無缺。”華淩海有些氣喘,“師弟,你禦劍,我要到湖底。”
“嗯,阿海小心。”秦行嶽囑咐完,就在腦海對自己的身外靈神發出禦劍指令,開始繞着整個湖打轉。
華淩海将神識轉到靈神身上,一躍縱入湖底,沒有帶起水花引起其他靈植注意,完了還不忘回一句,“叫師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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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伯,肖圖呢?”
和阿綠奮鬥一整天開始腰酸腿痛,第二天韓昭沐才想起來自己可以坐着浮空座幹活,起碼這樣就隻有手累了。
此時他正躺在平時吃飯的大廳裡的搖椅上,微微側頭吸上一口西瓜冰沙,勞累被慢慢撫平。
韓昭沐長舒一口氣,一旁的阿綠也被冰沙激得全身抖動,抖完了又繼續埋頭享用。
“找他有事?待會午膳他就會回來了。”劉伯往後一仰,身下的搖椅又搖晃起來。
“他最近很忙的樣子,平時都不見他。”說是閉關修煉又不像,畢竟吃飯的時候總是會冒出來的。
“可能最近修習煉器術遇着什麼難題,沉迷了些。”劉伯閉着眼心不在焉地回道,“反正他會在飯點自覺回來見你的。”
聽到後半句,韓昭沐就被剛吸進嘴的冰沙嗆了一下,“咳咳、咳咳,劉伯你這話說得……”可真讓人誤會,不知道還以為肖圖是為了見他一面才吃飯的呢。
略帶尴尬地捧起盛着冰沙的碗貼到因嗆紅的臉側降溫,韓昭沐連忙轉移話題,“這不是,我跟阿綠忙活一天半了,也才摘了八棵樹,我就想着能不能讓肖圖幫忙,不然就這個速度,我怕影響其他作物的收成。”
絕對不是因為莫名其妙的害羞而臉紅的。
也絕對不是因為偷懶才想着找肖圖幫忙的。
噢,劉伯是體修嘛,這種精細活可能有點太麻煩老人家了。
反正這活對于肖圖來說确實不麻煩,他點頭時正嚼着火炙衫針葉,發亮的雙眼一時間讓人分不清他是覺得葉子好吃,還是幫得上韓昭沐的忙而感到高興。
用完午膳,肖圖就和韓昭沐在走去田地的路上消食。
飯後總是容易困頓,“聽劉伯說你最近在學煉器術,難嗎?”韓昭沐仰頭打了個哈欠,就瞄到旁側的肖圖正低頭注視着他,絲毫不關注前方路況。
“不難的。”隻見肖圖眼裡閃着星光,“昭沐要看看嗎,我已經有成果了。”
韓昭沐擡眸對上他的視線,饒有興緻,“好啊,讓我欣賞一下肖大師的傑作。”
肖圖鄭重地從懷中捧出一枚玉佩,遞到韓昭沐跟前,“昭沐,這是給你的。”
玉佩很眼熟,明黃的小魚遊弋出半圓的弧度,魚鳍飄逸如輕紗,明黃表面浮着淡綠的魚鱗,眸中一點嫣紅,和當時在萬寶集市一眼瞥見的相思互感玉十分相似。
“噢,這枚玉佩有什麼玄妙之處?”韓昭沐怕自己認錯了有什麼誤會,不敢問是不是有另一條魚形玉佩,隻裝作不記得,問玉佩用途。
顯然肖圖十分體貼,試圖幫他回憶一番以凸顯自己做了哪些改動。
“昭沐還記得那個攤主說的嗎,這玉佩是一對的,名叫相思互感玉,佩戴者可以互相感應另一方所在方位以及身體情況,一旦一方有恙,另一方便會有所感應,還能分擔傷痛……”
肖圖循循道來,韓昭沐的心就被慢慢吊起。
“但是這不适合昭沐,我做了一番改動。”肖圖神情透露出一絲驕傲,“昭沐帶着這枚玉佩,除了能感應方位之外,一旦遇到危險,我藏在玉佩中的分神就會立刻顯形保護昭沐,倘若昭沐受傷,一切傷痛都将轉到我身上。如若有邪炁近身,也會被玉佩攝去。”
修仙大佬分神所制的護身玉佩過于珍重,韓昭沐隻覺得肖圖離譜,不敢再聽,找話打斷:“那你呢?”
那佩戴另一半玉佩的你呢,又有什麼好處。
肖圖好像誤會了,隻嚴肅地說,“我自然會随時陪在昭沐身邊,但凡事必有意外,我再也不想像上次那樣的事情。”
噢他沒有問肖圖會在哪的意思,但大佬給他一個凡人當保镖好像更離譜了好吧。
“那為何隻有我單方面得利。”
“我已足夠強大,不會讓昭沐為我憂心的。”
不是,這是憂不憂心的問題嗎,這是值不值得的問題吧,韓昭沐心累,肖圖有自己的執拗。
說完,肖圖也不管韓昭沐接不接,微微俯身,捧起韓昭沐的左手食指用指尖劃出一道小痕擠出血後,把血滴到玉佩上就立刻撫平傷口,又将玉佩挂在韓昭沐脖子上,“配繩是由冰玉蠶絲鞣制而成,用藿木漆浸染上色,保證水火不侵,刀槍不斷。”
“昭沐不要拒絕,你現在取不下來的。”
很好,掙紮拒絕已經沒有用了。韓昭沐低頭看着已經在自己脖子上安家的玉佩,半張着嘴,如鲠在喉,醞釀半晌,最後像開玩笑地說:“唉,是我太弱了,不能替你分擔。”
“昭沐不弱,昭沐很厲害的,隻是我不願意昭沐再受傷了。”肖圖很認真地回答,眼裡全是堅定。
韓昭沐端詳着挂在胸前那靈動的小魚,擡頭對上肖圖目光仔細探查,并沒有從肖圖眼中情緒分辨出别樣的情緒,也沒有問肖圖是否清楚明白相思互感玉所代表的意義。
所以為什麼肖圖如此緻力于保護他,哪怕以身作陪,甚至以自己的分神再加一層護身符。
他絕不會胡亂瞎猜一個隐世的修真大能會對他這個隻會種田的凡人有什麼想法,哪怕肖圖平時在他面前表現得像平輩的兄長,也會如阿綠一般期望着他的需要和誇贊。他也隻能說服自己将其看作是高人對他一個能種出靈植的弱者的憐惜愛護。
話說他好像都沒問過肖圖到底多少歲了?
唉,反正就是很離譜,這保镖怎麼還帶強買強賣送貨上門的。
韓昭沐思緒紛飛,然後心安理得地收下這份好意。既來之即安之,好吧其實他自己這樣子也很離譜。
“肖圖,謝謝你。”唉,沒什麼的,就是他的報恩之路又長了而已。
但肖圖似乎并不在乎這聲感謝,他更在乎的是别的,隻聽他追問,“昭沐,你覺得我這煉器術學得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