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菀再一次昏睡過去。等她第二日醒來時,已然是在離宮長大的醫女阿菀了。
“阿菀,該去給師傅請早安了。”令儀師姐推門而入,對坐在床邊的阿菀說。她不再是昨天冷若冰霜的樣子,反而多了幾分平和。
見阿菀不語,隻是怔怔地看着前方,令儀又說:“阿菀師妹,你執行任務中了毒,有些記憶受損,才會對這裡的一切感到陌生。不過你放心,師傅已經替你解毒了,過幾天就恢複了。”
阿菀遲疑地點了點頭。看來,這就是離宮一向的借口。
“走吧,師姐。”阿菀沒有懷疑,換上了離宮準備的黑衣,跟着令儀出了門。
離宮有百餘人,一大早就來到了涿空師傅的院落中,等待着給師傅請安。阿菀去得晚,就站到了人群的最後。
有人看到了她,也面無表情。他們并沒有因為一個突然出現的新面孔,有任何情緒上的波動,可能是見怪不怪,也可能是漠不關心。
“你沒有親人,沒有朋友,沒有愛人,隻有師傅。”阿菀回憶起涿空說的話,再看着波瀾不驚的衆人,心中猜測,大家被催眠時果然都獲取了相同的信息。
若不是她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師傅的這一番話,确實會帶來毀滅性的打擊。也難怪戰止铮和何懷遠,即使恢複了原本的記憶,也會時不時沉湎于涿空師傅的誅心之語。
阿菀雖然如願進入了離宮,卻具體怎麼攻略涿空、伺機瓦解黑玄的陰謀,她還是毫無頭緒。離宮的衆人都看着沉默疏離,想打探消息也頗為不易。
“師傅晨安,願師傅聖體康健,福壽綿長!”衆人異口同聲地行禮作揖。
剛出房門的涿空對此十分滿意,他欣慰地點點頭,擡手示意大家的問候收到。
“愛徒阿菀,你上前來。”站在最後的阿菀突然得他召喚,被迫走上前去。
“師傅。”阿菀學着大家請安的樣子,行了禮。
“離宮一向賞罰分明,阿菀剛完成離宮交給她的任務回宮,這是給她的賞賜,”涿空将一個小巧的白色藥瓶交到她手上,又轉身對衆弟子說,“你們也要按期完成師傅交代的各項任務,也能得到獎勵。”
“是。”衆弟子答道,之前冷漠的眼中竟露出幾分豔羨之色。
阿菀打開藥瓶,是栀子、丹參、當歸等制成的褐色藥丸,有疏肝解郁、清熱解毒的功效。
倒是個好東西。
“謝師傅。”阿菀道了謝。
“大家都回去工作吧。”涿空說,又轉向令儀說道,“令儀,帶阿菀去藥谷。”
衆人聽命散去,阿菀也跟上令儀的腳步,一路去了後山藥谷。藥谷中種植了大片大片的各種藥材,此時正值盛夏,開出大片大片的姹紫嫣紅的花朵。
“從今天起,你繼續照顧這塊藥田。”令儀說,“你要盡快地熟悉各種藥材的位置,師傅若有需要的藥材,你要及時送到。”
“是。”阿菀應下。
“辰時請安,午時用餐,戌時休息。其餘時間你照顧好藥田就行。”令儀交代道,又說,“淨月師傅不喜歡大家在各宮随意行走,你無事不要離開離宮。”
“是。”阿菀畢恭畢敬地答應。
令儀離開後,阿菀便去藥田中打理藥材。藥田種植得整整齊齊,藥材也經過精心的種植與養護,看得出來前面的人付出了心血與努力。
黃芪、茯苓、白花蛇舌……阿菀看着熟悉的藥材,仿佛一下子回到了月隐山谷的後山上。師父離世後,她也是這樣一個人,獨自守着師父留下的一大片藥田。
也不知道過了這麼久,藥田還是不是當初的樣子?
在離宮幾日,阿菀每日侍弄藥草,除了偶爾給涿空送些藥材,一步也沒有離開過離宮。
送藥材時,涿空隻是随手接過,又交給其他弟子處理。既不與她說話,也不讓她參與制藥制毒。
阿菀嚴重懷疑,離宮抓她來,隻是因為缺一個原本就會分辨藥材的醫女。
離宮的衆人各有各的忙碌,阿菀隻會在每日用餐時遇到大家,但大家也隻是面無表情地用飯,無人說話。
日子過得平淡如水,除了有按時送到的一日三餐,阿菀感覺和在月隐山谷沒什麼不同。
又安逸,又無趣。
她明明已經到了涿空的身邊,卻既沒有見到種植的月隐花,也沒有找到任何解開催眠的線索。
她要如何神不知鬼不覺地給涿空下毒,從而進一步接近他,赢得他的信任呢?
“阿菀,坎宮朱雀護法找你。”一日,令儀師姐終于帶來了申落的消息,阿菀也終于首次走出離宮,被人帶去坎宮。
走進朱雀護法的院落,阿菀終于感受到了些許活力。坎宮的人雖然同樣冷漠,但他們經常需要外出物色獵物,便多了幾分正常人的見識和情感。
一閉上門,阿菀終于見到了戰止铮和申落。
“阿菀,在離宮怎麼樣?”戰止铮問。
“好生無趣。”阿菀和他們一道坐在台階上,繼續說,“這還是我第一次離開離宮。”
“裝病召見你,是我這個護法唯一能做的事了。”申落說。比起幾日前,他的情緒緩和了許多。
“涿空師傅說了什麼?”戰止铮又問。他雖然知道阿菀能抵抗藥性,但涿空老謀深算,難保不會觸及阿菀的傷心事。
“他無非就說,我沒有親人、沒有朋友、沒有愛人,”阿菀說,“其實他說得倒也沒錯。隻是我一個人生活了這麼多年,早就習慣了。”
“你在離宮發現什麼了嗎?”申落見她無事,又問。
“什麼都沒有發現。”阿菀有些沮喪,說,“我被分派到藥田,很難單獨接近涿空。”
“我這些年跟着盧師傅,倒是聽說了一些涿空師傅的事。”申落說。他回坎宮後,就将這幾年的所有事,都從頭到尾理了一遍,終于有了些許頭緒。
這才裝病,派人到離宮請醫女阿菀前來診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