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落的情緒激動,阿菀擔心被左右的住戶發現,隻能點燃了七葉幻夢草所制的催眠蠟燭。
很快申落就停止了掙紮,安靜地任人擺布了。
鈴音輕響,阿菀便問他:“你是誰?”
“我是申落。不,我是何清遠”申落喃喃低語,“不,不,我是申落。”
“他做申落太久了,已經分不清記憶的真僞了。”戰止铮悶聲說。他可沒有阿菀百毒不侵,隻能用布蒙住口鼻。
阿菀又輕輕搖動了幾下鈴铛,說道:“你還記得這個聲音嗎?你上次聽到這個聲音時,發生了什麼?”
申落聽到熟悉的鈴聲,說:“我記得。鈴聲響起的時候,有人說,你是申落。”
“他說了什麼?”戰止铮問。他剛進入黑玄的時候,也接受過涿空的催眠,後來即使恢複記憶,仍對那份甚至不屬于自己的悲慘記憶,心有餘悸。
“你是申落,你從小被父母抛棄、流落街頭,靠坑蒙拐騙長大。所有人都瞧不起你,你每天吃不飽、穿不暖,要不是黑玄組織搭救,你已經因偷竊被人活活打死了。”申落面無表情地重複道。
“這一切都是假的,”阿菀說,“你再仔細想想,你是誰?”
“我是申落,”申落有些難受,但他的意識卻反複告訴他,“我是何清遠。”
“你好好想想,成為申落之前,發生了什麼?”阿菀繼續引導。
“我記得,我陪哥哥去湄州趕考。我遇到了一個小偷偷走了我的盤纏,我一直追他,直到來到了一處破廟,我和他打了一架,後來就失去了意識。”申落回憶道。
“黑玄的目的本來應該是那個乞丐。”戰止铮說。一個無名無姓的乞丐就是突然消失,也根本不會有人在意。
不管是坎宮抓錯了人,還是刻意為之,總之何懷遠還是變成了申落,而他的哥哥求助無門,獨自苦尋多年也一無所獲。
“鈴聲再次響起後,你要記得,你不是申落,你是何懷遠。”阿菀搖動鈴铛,順便吹熄蠟燭。
申落清醒過來。他已經接受了自己是何懷遠的事,卻還是覺得心中憤懑難平,又無處發洩。
“你們到底是什麼人?”他看向阿菀和阿七,原來他們設局之人。
“我也是剛從幻境中醒來的人。”戰止铮說,“其實我們是受你兄長何懷謙所托,特意來搭救的。”
“哥哥。”申落輕聲說道。想起之前,猝不及防抱住自己的人,原來是哥哥。難怪見到那人的時候,他的心中莫名有一種特别的感覺。
隻是幾年不見,他都沒認出那是哥哥。
申落呆坐在一旁,也沒有再說話。他的思緒一片混亂,甚至不知道什麼是真,什麼是假。
兩種截然不同的記憶充斥在他的腦海中,一個自己說着“你是申落,申落,”一個更加年幼的自己卻說,“醒醒,何懷遠,醒醒。”
申落想起了何懷遠的記憶,卻還是會因為申落的記憶傷痛萬分。申落那些童年的苦痛,雖然他沒有真實經曆過,卻變成了真實的記憶銘刻在何懷遠的腦海裡。
“何懷遠,你想起來了嗎?”阿菀見他皺眉不語,便問道。
申落點點頭,又擡頭看向阿菀,問道:“你做了什麼?”
“你中了月隐葉毒,才會失去記憶,我隻是給你服用了解藥。”啊問你解釋道。
“不對,不對,”申落搖頭,道,“可在我的記憶裡,我分明是申落。”
“六年前你失蹤後,被人帶到了黑玄組織。涿空對你施加了催眠咒,給你編造了一段申落的悲慘回憶,我隻是想設法幫你解開。”阿菀說,見他神情陰郁,又問道,“我失敗了嗎?”
申落搖搖頭,又說,“我都想起來了,但申落的記憶也并沒有消失。”
“怎麼會這樣?”阿菀從不懷疑自己的醫術和催眠術,但涿空給他們每個人施加的催眠咒,她還是無法徹底解開。
“我懂。”戰止铮此時也開口道,“阿七的記憶,也一直存放在我的記憶裡,甚至午夜夢回時,我還是會懷疑,自己究竟是誰。”
“是不是,隻有涿空才能解開你們的催眠?”阿菀突然說。
戰止铮和申落擡頭看向她,也在思考着這種可能性。
“看來我還是要去一趟離宮了。”阿菀提醒兩人。将她帶回離宮,他們二人的任務也算圓滿完成了。
“阿菀,”兩人同時開口,卻都沒有繼續說下去。黑玄組織的種種行為他們心知肚明,想要徹底摧毀他們,還是要從内部着手。
衆人中毒失憶有藥可解,但涿空催眠咒下刻骨銘心的傷痛卻無藥可醫。他們二人還有美好的前塵往事可以追憶,還能抵擋一陣突如其來的傷痛。
但其他人未必可以。他們大都本就出身不好,或者突遭變故,涿空清除了他們的記憶,又無限放大了他們的傷痛,這些苦難造就的憤恨,藥石無醫。
這一切的出口,隻能是涿空。隻有涿空親口解開他所施加的催眠咒,才能真正救得了大家。
但這,談何容易。
“帶我去離宮吧,”阿菀早就下定了決心。她也好好奇,涿空師傅會為她量身編造一個怎樣的故事呢?
“好。”戰止铮點頭。若真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刻,他就直接殺了涿空,至少能阻止罪惡的繼續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