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谧的夜色中突然出現鈴铛的響聲,阿菀和戰止铮不敢多待,急忙将東西放回原處,火速離開了離宮。
果然,片刻之後離宮便騷動了起來,緊接着整個黑玄組織也拉響了警報,數百人魚貫而出。
阿菀與戰止铮躲在遠處的一棵大樹上,但黑玄人多勢衆,萬一被發現必然是前功盡棄了。
阿菀盤算着,自己帶的毒藥雖然不能毒倒這麼多人,但離開這裡還是綽綽有餘的。不過,一旦他們的身份暴露,再接近組織隻會難上加難。
戰止铮看着組織漸漸亮起的火把,自知待在樹上也不是長久之計。
他看向南側漆黑的龍行山,下定了決心。
阿菀匍匐在戰止铮背上,感覺自己又回到了馬背上,跟着他一路越過密林,穿過一條寬闊的道路,又進入了另一片密林。
他的速度極快,像野獸般在林間飛速穿梭,所過之處隻留下一陣迅捷的清風。
直至密林深處,他才停下腳步,但此地,已經是另一番天地了。
“這是哪裡?”阿菀好奇地打量着四周,此時月亮更加明晰,能隐隐約約地看清四周的景象。
戰止铮警惕地環顧四周,确定了近處沒有人活動的迹象,才安心地靠着樹坐了下來。
“這是龍行山。”戰止铮說,“黑玄組織在鳳栖山,鎮将駐軍在龍行山,多年來雙方互不來往,也互不幹擾。”
“我們到了駐軍處?”阿菀也坐下來,說道。
他們一路疾行,幾乎已經到了山頂。但駐軍的情況他們也不了解,如何脫身成了首要難題。
山頂寂靜,隻有此起彼伏的蟲鳴聲,連鳥叫聲都沒有。戰止铮卻在窸窸窣窣的蟲鳴聲中,聽到了不該出現的聲音——
“呱——呱——”
是青蛙鳴叫聲。
此地距離鳴臯河尚遠,也沒聽過龍行山上有水系,怎麼會有蛙鳴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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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菀也側耳靜聽,确實有蛙鳴聲,而且那聲音,似乎來源于——
地下?
阿菀與戰止铮對視一眼,确定了彼此的猜測。此地或許有暗河,他們可以從暗河上離開。
月色朦胧中,一道高大的黑影拉着另一道纖弱的黑影,悄無聲息地行走在大山裡。他們穿過密林、穿過灌木叢、翻過幾個延綿起伏的小山頭,終于來到了聲音的源頭之地。
但饒是見過了名山大川,兩人還是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
瑩白如玉的花朵,在微風中輕輕搖曳,與星辰、與月色交相輝映;暗綠的葉子卻紋絲不動,散發着危險的氣息……
是罂粟花,漫山遍野的罂粟花海。
阿菀和戰止铮心下震驚,宣國早在多年前就明令禁止民間種植罂粟花,更何況,雙山鎮還是邊防重鎮,是駐軍之地!
無意間撞破了驚天秘密,兩人卻顧不得許多,急忙往暗河的入口走去。
入口寬敞,能容下四五輛馬車并行,應該是人工開鑿的。定然是有人在山上發現了暗河水系,才想出這一招瞞天過海的詭計。
洞内冰涼潮濕,兩人大約向下走了二三十米,才看到了靜悄悄流動的河水。
河邊停放着幾條小舟,上面随意地扔着幾個麻袋,袋上還粘着罂粟花瓣,應該是運送罂粟用的。
“你會遊泳嗎?”戰止铮問,這裡雖然放着小舟,他們卻不敢移動。
阿菀點點頭。月隐山谷靠水,她自小在山谷長大,自然也學會了潛水。
河水略微冰涼,卻不刺骨。
兩人順着水流,遊起來倒也不怎麼費力,不到一炷香時間,便看到了出口處的亮光。
不出所料,前方正是鳴臯河。
暗河應該也是鳴臯河的一條支流,在上遊處因為峽谷裂縫等原因埋入了地下。
阿菀和戰止铮從鳴臯河邊上了岸。
月光愈發明亮,照耀着奔流不息的河水,水下的一切秘密,在此刻都無所遁形。
岸邊細沙堆積,五彩斑斓的貝殼在月光下愈加耀眼。
阿菀和戰止铮兩人卻無心欣賞,隻想盡快找個安全的地方,理一理今夜發生的一切。
黑玄的秘密、鎮将的秘密、雙山的秘密……
好不容易找到了一處廢棄的河神廟,兩個濕淋淋的人終于有了片刻喘息之機。
這個七夕夜,還真是精彩啊!
阿菀和戰止铮坐在剛剛燃起的火堆旁,都沒有說話。他們原本隻是想複仇,想摧毀有深仇大恨的黑玄組織,卻卷入了雙山鎮更大的陰謀之中。
醜時已過,火光漸暖,身體的疲憊席卷而來。阿菀再也抵擋不住洶湧的睡意,在火堆旁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戰止铮坐在旁邊閉目養神。他有些後悔帶阿菀來雙山鎮,她不比他和芷歌自小在沙場長大,習慣了栉風沐雨的生活;又有些慶幸,她自有她獨特的魄力與能力。
她像小貓一樣蜷縮在火堆旁,卻讓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心安。他之前失憶,在雙山鎮過得渾渾噩噩;後來恢複記憶重回故地,複仇的火焰越壓抑越熊熊燃燒,每日每夜壓在他的心上。
此時,他的心裡無比的平靜。他的不甘,他的憤怒,還有他助纣為虐的歉疚,仿佛突然間煙消雲散,過去的種種傷痕突然有了不一樣的意義。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
當晨曦的第一道陽光灑在阿菀身上時,她迷迷糊糊地醒來,又迷迷糊糊地坐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