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公子!”一個滿臉絡腮胡、粗布短打的樵夫猛地站起,蒲扇般的大手拍在桌子上,震得杯盞亂顫,他聲如洪鐘,帶着濃濃的不忿,“你這話是啥意思?莫非疑心俺們是妖怪?!俺進山砍柴遇了大雨,才來這客舍避雨,一直縮在柴房那旮旯裡沒挪窩,俺身上除了柴火味兒就是汗味兒,哪點兒像妖怪了?!”
他話音剛落,一個身着绫羅綢緞、體态豐腴的婦人便捏着帕子尖聲道:“就是啊!奴家一直在自個兒房裡歇息,外頭鬧得天翻地覆也渾然不知!我是不是妖?我的貼身婢女、随行家丁,個個都能給奴家作證!”
她的目光掃過身旁幾個仆人,他們忙不疊地點頭附和。
“在……在下亦然!”一個穿着洗得發白的粗布長衫、書生模樣的年輕人也慌忙起身,臉色漲紅地辯解道,“小生乃一介寒窗苦讀的秀才,手無縛雞之力,隻知聖賢書理,怎……怎可能與那等妖魔邪祟沾邊?!”
面對驟然升騰的質疑與不滿,徐遠舟神色未變,隻擡手虛按了一下,一股無形的沉穩氣息悄然彌漫開來,竟讓喧嚷聲稍稍一滞。
他目光平靜地掃過衆人,聲音清朗而溫和:“諸位,稍安勿躁。在下絕非指認諸位為妖邪。實因兇案發生之際,唯有諸位未能明确行蹤。此刻詢問,隻為厘清彼時情形,了解各位身在何處、所行何事,既為查明真相,亦是為諸位洗脫嫌疑,護得衆人周全。還望諸位體諒,據實相告。”
知知懷抱琵琶,盈盈起身,對着徐遠舟施了一禮,聲音泠泠如玉,軟聲細語道:“餘公子所言極是。小女子定當知無不言,竭力襄助諸位仙長,揪出那為禍的妖邪,以證我等清白,佑衆人平安。”
“哼!”一聲帶着濃濃譏诮的冷哼響起,隻見一個錦衣華服、面色倨傲的富家公子哥兒,正斜倚在椅中,指尖漫不經心地撥弄着一枚玉扳指。
他吊着眼梢,目光掃過徐遠舟、伯子衿、張羽辰幾人,嘴角噙着一絲不懷好意的冷笑:“賊喊捉賊的把戲,本公子倒是見得多了!真要論起行兇的時機……”
他故意拖長了調子,目光在他們三人身上來回逡巡,“天字房那幾位主兒,也就是你們這幾位‘仙長’——最後從樓上下來的白公子、餘公子、張公子,誰能說得清自己那會兒在幹嘛?鄧老爺他們可是一直在房裡沒露過面,誰知道……他們究竟是幾時橫死的?”
最後一句,他刻意壓低了聲音,帶着蠱惑人心的陰冷,慢悠悠地将這盆混淆視聽的髒水反潑了回去。
“放肆!”
一聲飽含暴怒的厲喝如九天驚雷,悍然炸裂!
伯子衿猛地踏前一步,周身空氣仿佛瞬間凝固,随即發出低沉嗡鳴,隐隐有風雷之氣鼓蕩!
他俊美絕倫的面容此刻因盛怒而微微扭曲,一雙星眸銳利如淬火的寒刃,死死釘在那個撥弄扳指的公子哥兒身上,仿佛要将對方洞穿!
“你算個什麼東西?也敢在此狂吠,污蔑仙門清譽!”伯子衿的聲音寒徹骨髓,每一個字都裹挾着凜冽的冰霜與劍鋒般的銳氣,狠狠刺向對方,“我等追查妖邪,護爾等性命,你這不知死活的草包,坐享其成還反咬一口,血口噴人?!”
他嘴角勾起一抹極盡輕蔑的弧度:“我要想碾死你這等貨色,何須如此大費周章?彈指之間,便可教你——灰!飛!煙!滅!”
這毫不掩飾的滔天殺意,伴随着那足以讓凡夫俗子魂飛魄散的恐怖威壓,如同巨山般轟然碾壓過去!
那富家公子頓覺如墜冰窟,渾身血液仿佛凍結,臉色瞬間慘白如紙,撥弄扳指的手僵在半空,篩糠般抖個不停,整個人如同被抽掉了骨頭,拼命想往椅子裡蜷縮進去。
“白兄,冷靜。” 徐遠舟沉凝如淵的聲音适時響起,一隻手掌看似随意卻重逾千鈞地按在了伯子衿緊繃的肩膀上。
掌心的沉穩力量與那聲提醒,如同靈泉灌頂,瞬間澆熄了伯子衿心頭那團幾乎焚盡理智的暴怒火焰。
伯子衿身軀猛地一震,并非因為徐遠舟的力量,而是那話語中蘊含的“大局為重”的提醒,如同無形的枷鎖,驟然勒緊了他即将失控的殺意。
他深吸一口氣,那在胸腔中劇烈翻湧的灼熱暴戾的氣息,最終被他以強大的意志力硬生生壓了下去。
周身鼓蕩的風雷之氣如同被無形之手強行收束,緩緩平息,無風自動的衣袍垂落下來,歸于靜止。
“哼。”伯子衿冷哼道,帶着未消的餘怒和濃濃的不屑,仿佛在向所有人宣告:不是不能,而是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