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姐,”徐遠舟輕聲喚道,聲音裡帶着一絲驚訝,“你這是在……”
陳潇雨聽到他的聲音,擡起頭來,眼神裡帶着一絲柔和的笑意:“遠舟,怎麼這麼早就來了?”
他快步上前,按住她發顫的手腕,喉間突然發緊:“師姐,身子還沒好,怎麼就碰針線了?而且,你不是素來不喜針線活兒嗎?”
陳潇雨擡頭沖他一笑,眼尾還沾着昨夜未褪的疲色:“躺得腰酸背痛,想做點閑事,也想試試自己以前從未做過的事,你瞧這帆船……”
徐遠舟順着針尖看向繡片,上面歪扭的菱形勉強拼湊出一艘小船的輪廓。
平心而論,若是陳潇雨不說,他大抵分辨不出那是一艘帆船。
“很醜嗎?”陳潇雨仰頭問道,眼睛一閃一閃的,帶着幾分期待,又帶着幾分忐忑。
“沒,沒有。”徐遠舟頓了頓,認真說道,“風雨一葉孤帆挂扁舟,很有意蘊。”
“噗嗤……”陳潇雨突然笑了起來,笑容裡帶着幾分調侃,“遠舟果然是長大了,從前你可不會說這般浮于表面的客氣話,你肯定會直接說師姐繡的什麼醜八怪……”
說到這兒,陳潇雨心裡忽而痛了一下,笑容也微微僵住了。
她恍然意識到,那個曾經在宗門裡備受重視、喜愛、保護,被捧在手心裡的孩子,這些年獨自曆經風雨,長成了一個成熟的大人。
徐遠舟看着她眼中的落寞,心中微微一緊,輕聲說道:“師姐,其實我……”
陳潇雨擺了擺手,打斷了他的話,語氣卻依舊溫和:“沒事,遠舟。我隻是突然覺得,時間過得真快。”
她重新低下頭,繼續手中的針線活兒,隻是動作比剛才更慢了一些。
徐遠舟立于一旁,望着她微微發顫的指尖,心中愧疚翻湧。
他輕歎了口氣,低聲道:“師姐,過兩日我便要外出辦事,怕是不能再在此處照顧你了。”
陳潇雨手中的動作一頓,擡眼時眼神複雜:“我明白,江湖廣闊,你自當去闖蕩一番。我并無大礙了,在此靜心休養便好。等身子好些,我便下山走走,瞧瞧能否尋到千帆的消息。”
“這荷包,我今日就能繡完。你帶上它,就當師姐仍在你身邊。”陳潇雨聲音漸輕,指尖卻将繡片攥得更緊了。
徐遠舟從懷中取出一隻儲物袋,輕輕放進陳潇雨掌心:“師姐,這袋中備了些靈石、法寶、符箓和丹藥,你下山遊曆或許用得上。如今師姐雖靈根受損,但假以時日悉心修補,定能漸複如初。”
陳潇雨握住儲物袋,神識輕掃便察覺袋中物資豐足,其中不乏高階靈器與珍稀丹藥,分明是将他多年積攢的家當傾囊相贈了。
“遠舟,這太貴重了,我不能收。”
陳潇雨要将手中的儲物袋退回,卻被徐遠舟伸手阻攔住。
“師姐且收下,這些物什我已經用不太上了,留着反倒是負累。況且,師姐孤身入世,山高路險,若沒有這些東西傍身護持,叫我如何放心?”
陳潇雨聞言隻得将儲物袋收入袖中,忽而擡眼望向他身後空處:“今日怎麼不見伯公子跟着?你二人向來形影不離,師姐瞧着,倒欣慰你有這般要好的朋友。”
“伯公子這會兒怕是還在與周公論道呢。”徐遠舟眼底泛起笑意,眼眸亮了幾分。
“隻是,師姐有一事不明,”陳潇雨指尖撫過繡繃邊緣,“你不喜權貴,如何與伯家二公子成了至交?”
徐遠舟喉頭微動,指尖無意識地捏緊了袖緣,金蠶忽而在丹田處輕輕震顫。
他深知,自己定然不能将二人一同中了金蠶同心蠱之事告訴師姐。
他望着陳潇雨,目光中閃過一絲猶豫,終究将到嘴邊的“機緣巧合”咽了回去,斟酌着說道:“不過是……曾在無量閣時被他相救。”
這話半真半假,既不用心虛打幌子,又巧妙地避開了那些難言之隐。
陳潇雨微微挑眉,眼中閃過一絲好奇:“哦?這位伯公子倒是十分仗義,不僅救了你,還慷慨地把傳家寶天元鼎借出來救我。他這般對你,想必你們之間定有不淺的淵源吧?”
徐遠舟沉默片刻,目光微微閃動,緩緩開口:“伯公子為人一向豁達,不拘小節。他與我雖相識不久,但彼此性情相投,一見如故。或許在他看來,這些不過是身外之物,能助人于危難,才是真正的價值所在。”
陳潇雨輕輕點頭,眼神中透出一絲贊許:“如此說來,伯公子不僅有俠義之心,更有着超脫世俗的豁達。這般人物,倒也難得一見。”
徐遠舟也随聲應和:“伯公子雖出身名門,卻從無半分驕矜之氣,那日在無量閣,若非他及時援手,我怕是早已身陷絕境。”
“伯公子于你我皆有大恩,”陳潇雨放下手中繡繃,又從竹籃裡取出另一幅半成的繡片,“伯家富可敵國,想來不缺靈石法器。遠舟,你當以真心相待。”
她指尖撫過絹面上初具雛形的雲紋,“我也給他繡了個香囊,明日便能完工,屆時你替我轉交,代師姐再謝他救命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