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面照片牆，牆上貼的，可以說是張顔靈的一整個少女時代。

張顔靈走過去，手指忍不住伸向照片裡的自己，那些因為太過平凡而被大腦遺忘的記憶一點點重新變得清晰起來。

課間的教室，大掃除的走廊，安靜的圖書館，采光不好乃至顯得有些陰森的實驗樓，有着彩色看台座椅的操場，同學們最喜歡的舉辦藝術節和辯論賽的大禮堂……張顔靈的身影曾經出現在顔城一中的各個角落，而每個角落的自己，都烙印在徐渡的照片裡。

照片牆的中央是他們的畢業合影，照片頂端中央是一行燙金大字——顔城第一中學2002級二班全體師生合影留念。

大家都穿着藍白相間的校服，張顔靈站在第二排，徐渡站在最後一排。他們兩個的臉被徐渡用馬克筆标記出來，那天陽光太盛，照片裡的張顔靈被曬出了眯眯眼，可一向面癱的徐渡卻露出了笑容。

少年張顔靈的靈魂在此刻蘇醒，她暗暗對照片裡的少年發出诘問：“你笑什麼笑？還笑這麼帥！那天有什麼好事發生嗎？”

是啊，那天有什麼好事發生嗎？長大了的張顔靈努力回想……

因為害怕高考失利會影響某些同學的心情，顔城一中的畢業照從來都是在高考成績公布之前拍攝的。

那時候徐渡已經保送清華，但張顔靈還沒有接到北大招生辦老師的電話。拍畢業照那天，張顔靈非常難過，她覺得這一天就是她和徐渡故事的結尾，是她少女時代的遺憾終結，此後他們兩個恐怕再也不會見面了。

所以她在那天鼓起勇氣選擇了表白，也是在那一天，徐渡當衆說出了那句“你考上清華我們就在一起”。

徐渡的笑容是因為什麼呢？張顔靈猜想，是因為被清華錄取的志得意滿，還是被她表白的洋洋得意？

張顔靈思及此處，不由露出一個自嘲的微笑，張顔靈，是誰給你的膽子，敢跟清華大學争奪白月光的席位？

“張顔靈同學。”徐渡的聲音卻在此時響起：“你直到現在，都沒有察覺出，那時候我是暗戀你的嗎？”

張顔靈有些錯愕地看向徐渡，徐渡則有些無奈地看向她：“就連鄭雲昭都看的出來，張顔靈所到之處，十米之内必有徐渡，你為什麼看不見我？”

“我……你……”這是張顔靈從來沒有料想過的青春答案，她難免慌張，但她還是忍不住關注到這句話的疑點：“鄭雲昭？這關鄭雲昭什麼事？”

徐渡看着眼前驚惶懵懂臉頰紅紅的張顔靈，心裡隻有循環往複的四個字“她好可愛她好可愛她好可愛”，可他還是耐下性子，跟她解釋高中時代的“曆史遺留問題”。

他伸手指向一張照片，張顔靈看過去，應該是高二那年顔城一中的秋季運動會。

那天張顔靈是志願者，她帶着鴨舌帽，在田徑場給參加完項目的運動員遞水。

“還記得嗎？”徐渡問。

張顔靈：“記得，那天太陽特别大，我看你戴了鴨舌帽，就貪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想要跟你‘親密接觸’。所以我就厚着臉皮問你借了鴨舌帽。之後你一直沒問我要回去，我也不主動還你。我每天上學放學都戴，可後來不知怎麼就丢了，我難受了好久。”

“鄭雲昭偷的。”徐渡平靜答道：“我把他拖廁所裡揍了一頓。”

“啊？”

運動會結束後的某天課間跑操，徐渡去物理老師辦公室商量競賽的事，回來就看見鄭雲昭坐在張顔靈的座位上，他雙手攥着那頂鴨舌帽，把它湊近他的鼻子，十分沉迷地聞着上頭的味道，再然後，他就把帽子塞到了自己校服褲子裡的私密處，帶回了自己的座位。

鄭雲昭的變态舉動徹底激怒了徐渡，他甚至可以想象到鄭雲昭把那個鴨舌帽帶回去，會用它做什麼。可這時候跑操的同學們陸續回到了教室，徐渡硬生生忍到了晚自習，才找了個機會把鄭雲昭叫出去，拖到沒有人的實驗樓男廁所打了一頓。

鄭雲昭一邊挨打一邊叫嚣着“我喜歡張顔靈有什麼錯”，“憑什麼隻許你喜歡不許我喜歡”，“我是真心的，我比你更真心”、“你就是個喜歡了還不敢承認的裝B犯！”……

徐渡一腳把他踹到馬桶邊，居高臨下地看着他：“你的真心就是偷她的東西？然後把它想象成她，再随意猥/亵？！鄭雲昭，你髒不髒？惡不惡心？！你如果不想讓老師同學知道你做過的這些髒事，就離張顔靈遠一點。再讓我發現一次，我就報警。”

從那天之後，徐渡格外關注鄭雲昭的一舉一動，生怕他做出傷害張顔靈的事。再後來高中畢業，鄭雲昭雖然也考了北大，但所幸醫學院和張顔靈所在的光華學院不在一個校區。鄭雲昭這個人就慢慢退出了徐渡和張顔靈的視野。

直到……徐渡發現鄭雲昭也來了瀾城，更讓他窩火的是，前陣子在瀾城大學附屬醫院的門診輸液區，他看到鄭雲昭和張顔靈坐在一起說說笑笑。

“鄭雲昭喜歡你，他以為那帽子是你的，就趁着跑操偷走了，還用它做下流的事。”時至今日，徐渡每每想起鄭雲昭當年的嘴臉，都還是咬肌發緊：“你别跟他走得太近。他這人不安全。”

張顔靈不可置信：“鄭雲昭喜歡我？我高中都沒跟他說過幾句話。他怎麼會喜歡我，還拿我……你給我的帽子……”

徐渡湊近張顔靈，眼神灼灼看着她：“你知不知道你有多讨人喜歡？”

張顔靈耳朵生熱，忍不住退了一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