顔靈:“這不好吧!”
然而容不得張顔靈反抗,徐渡還是一路開車把她帶到了水泵廠宿舍。
張顔靈站在樓下,不由想起高中的時候,她來這裡找過徐渡好幾次,被石榴樹上的大螳螂砸到也是在這裡。
今天故地重遊,這裡已經大不相同,原本的大石榴樹不見了,現在豎在那裡的是一根電線杆,樓外的牆體也有了斑駁的痕迹。
張顔靈仰頭看向徐渡家的窗口。
顔城是最近幾年才有高層建築的,他們小時候居民樓大多隻有六層。水泵廠宿舍就是傳統的六層樓房,徐渡住在二單元六樓東戶。
張顔靈那時候循着各種由頭來找徐渡,送試卷,求講題,一起定去省會參加競賽的車票等等……可徐渡從來沒有讓她走進過他們家。有一次她甚至已經明示了,說她口渴了,可是徐渡仍然沒有請她進去做客的意思。
張顔靈回憶至此,心中又泛起酸澀。
暗戀真疼啊,求而不得真疼啊。這種疼永遠不會被歲月抹去,它會被時間烹饪,裹上一層厚重的面衣,或酸或甜。但每當唇齒穿過記憶的外殼,抵達心底那一片“不可說”,神經傳遞給周身的感覺,依舊是疼的。
徐渡看着張顔靈怔愣的眼神,目光也變得深邃起來。
張顔靈不會明白,他當年不讓她走進這個家,是因為這個家實在有些危機四伏。
鐘珉和徐有良雖然早早就離婚了,但徐有良是個無賴,他不願放過鐘珉,離婚之後他的行李身家都沒有帶走,數次以此為借口回來找鐘珉的麻煩。鐘珉給這個宿舍換過很多次鎖,但每次都被徐有良找人撬開。鐘珉了解徐有良,如果不是讓他蹲一輩子監獄,他一定會報複,所以也不敢報警。當年她帶着徐渡那麼倉促搬去程家,也有這方面原因。
徐渡在很長一段時間裡沒法适應在程家的生活,鐘珉的局促,程挽的小心,程芝的怨恨,一片平和之下暗藏的暴怒和崩潰,這一切糅成一團霧霾,讓徐渡喘不過氣。所以他經常以想要專心學習為理由回到這個老舊的宿舍樓。
可這裡也不是什麼烏托邦。
徐有良常常過來,他酗酒、暴力、好色,醉醺醺地對着徐渡辱罵他的母親,咒罵這個社會,申訴命運的不公。罵着罵着上了頭,就會砸摔他手邊的一切東西,撒夠了酒瘋,離開水泵廠宿舍的時候,還會騷擾歸家的女鄰居。
徐渡不能讓張顔靈走進這裡,因為徐有良随時都可能出現。他不能讓徐有良傷害張顔靈,他也不想讓張顔靈看到他究竟是生活在多麼不堪的一個家庭裡。
然而現在不一樣了,徐有良再也不會來了。
徐渡牽起張顔靈的手,十指相扣,張顔靈沒有抗拒。
徐渡在牽起她的時候,眼神柔情而堅定,張顔靈注意到了,她坦然接受。
這是一份遲到了十數年的回應。這是十七歲的徐渡,欠她的一份心有靈犀。
兩個人爬到六樓,張顔靈終于看到了少年徐渡所在的六樓東戶,這房子真的夠老,防盜門甚至都還是栅欄式的。
趁着徐渡掏鑰匙的時候,張顔靈輕笑一聲。
徐渡好奇:“笑什麼。”
張顔靈看向徐渡:“時隔多年,這扇神奇的大門終于對我打開了。”
徐渡知道張顔靈話中所指,他沒有解釋,隻是将張顔靈牽進去。
房子不大,戶型也不好,三室一廳,但客廳很小,幾乎隻能算是三個卧室的一個過道,顯得整套房子都逼仄。家具也都是老式的,粗糙的木質櫃子,折疊的餐桌,圓木闆凳。不過環境很整潔,置物也很有條理。
“好幹淨啊,阿姨真的把這裡打理得很好。”張顔靈由衷贊歎。
徐渡:“我媽已經很多年沒回顔城了,她和程叔在瀾城買了房子。”
張顔靈:“啊?你不陪他們過年啊?那你回顔城是為了你爸爸?”
徐渡:“不,是為了你。我想跟你一起過年。”
張顔靈看着徐渡熾熱的眼神,周身也泛起了熱度。
緊接着,她就被張顔靈牽到了他的卧室。
張顔靈首先看到一張單人床,床單是牡丹花紋樣的,幾乎是每個顔城孩子的标配,這讓張顔靈覺得親切。書架不大,但滿滿當當放了很多書。有高中的教科書,還有一些世界名著和武俠小說。
張顔靈轉頭,繼續打量徐渡的房間。
然而下一瞬,她的眼睛就因震驚而睜大,這是……
“張顔靈,我早就說過,我愛得不比你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