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陽城雖小,但鎮守燕北的燕雲王府就在東北面,是整個燕北地區最繁華的中心,因離得近,南來北往的商客常在此歇腳,蒲陽城中也十分繁華,房價并不便宜。像她住的這樣二進的宅子市價二百三十兩。
給牧雲拜師花去了二十兩,高氏打發的一百兩如今她手上隻剩八十兩。程媺讓蔣氏幫她留意一下,她打算湊一湊買幾間房,能買到一進的院子最好。
蔣氏給程媺謀了個進項,讓她畫些花樣子。程媺照着空間裡麥穗和土豆花還有豆莢的模樣畫,樸實又好看,蔣氏比較會做生意,用程媺的花樣子和餘氏的針線一結合,她的手帕啊,錢袋子啊這些小物就比貨郎們的更别緻新奇,有不少人喜歡,她将利潤劃成十份,程媺可得二成。
這個進項可有可無,對買房需要的錢來說,杯水車薪。
若是有合意的房子,她少不得要賣空間裡的糧食。
邁出二門,到前座房,偶爾在廚房,影壁後,會碰到桂兒和餘氏,她們不像蔣氏愛往跟前湊,問這問那,大多是淡淡地同她打個招呼。
十有八九次看到桂兒都在磨刀,女孩身段結實,膚色偏黑,紮着兩個丫髻,霍霍地磨起刀來很專注。程媺忍不住問蔣氏,桂兒是不是在做磨刀的營生。
街坊四鄰誰家有磨剪子戗菜刀需求的,倒是都會來找她,蔣氏怅道,“她磨的哪裡是刀,她磨的是氣。”
蔣氏與程媺講,一年前桂兒的父親與哥哥進城來,路遇惡霸,争執了幾句,被他打死了。辦完父兄的後事,桂兒和她娘就來城裡了,桂兒說等她看到那惡霸一定要殺了他,蔣氏一直都認為她說的是氣話,“報仇哪裡是那樣簡單的,她一個十來歲的黃毛丫頭每天什麼也不幹,就在那磨刀,且不說她根本沒見過那惡霸,就是惡霸站在她跟前,她也殺不了。”
蔣氏的眼裡,桂兒又楞又犟。
程媺倒想起一件事,她從空間裡移出50斤稻谷,讓牧雲裝袋後負重跑,有一次在内門處牧雲那袋谷滑落,桂兒一隻手就給他撈起來了。
那丫頭天生神力。
程媺看上她的力氣了。
牧雲偏瘦弱,眉眼間有銳氣靈氣,他的執拗是一種反叛;桂兒身體結實,臉上一片憨鈍之感,這種人認準一件事就一往無前,她的執拗是認死理。
蔣氏說:“桂兒真是餘娘子的女兒,母女兩個都是拗脾氣,日子難過還不是得過下去,林捕頭那麼好的人,餘娘子就是不點頭,過了這個村可沒這個店。”這件事愁壞了蔣氏。
程媺猜道,“也許是她在為夫守節,畢竟她男人和兒子都去了,才一年多。”
蔣氏對這種事情不忿,聲音拔高,“一年就夠了,難不成還給他守三年五年。”
這種事情在這個時代都這樣,程媺道,“南邊還有人守一輩子呢。”
蔣氏聞弦猜意,怕程娘子性子左了,話又轉回到程媺身上,“你可别學南邊的,給他們牧家生下這個孩子,你也要想想自己的以後,多好的年華,你又不是沒享過男人的好。”
話說着說着就歪了,蔣氏以過來人的身份道,“等再過十年八年,年紀大些了,就耐不住曠了,你沒看這春來了,牆裡牆外那些貓叫得撓心啊……”
程媺還是個沒試過男人的雛兒呢,聽蔣氏說這話忍不住紅了臉,匆匆逃了。蔣氏哈哈地笑,笑聲傳出天際。
清明斷雪,谷雨斷霜,天氣漸漸暖和起來,風吹在臉上也變得溫暖了。
牧雲肉眼可見地長了點個子,身子經過多次摔打變結實了不少。
程媺的花樣子分得四十個銅錢,蔣氏給她分賬時如實告訴她,她打聽過了,附近街坊四鄰沒有要賣房子的,她的親戚們她問了一圈,暫時都沒有想賣房的。
如此程媺還是謝了她,給她幾斤白面做謝禮。
蔣氏勸她就安心在這住着,以後生孩子她還能搭把手。
不提這個還好,想起還有這件事,程媺決定一定要抓緊避開蔣氏,她要出去廣撒網。
程媺帶着牧雲出了一趟門,去找官牙。
官牙的消息比蔣氏廣,對房産的估價也專業些。若是蔣氏得到有人賣房的消息,她還是要去找官牙的。
官牙手上的都是三進的宅子,三進的宅子是城中最多的樣式,隻說了價格程媺就拒絕了,三百多兩,還是等以後再說。
留下信息,劉官人說有合适的會去告知她。
回去的時候轉了幾個糧店,接着去書肆買了本農書,前朝有個縣尹惠民有為,這本農書就是他把教民耕織、種植、養畜所積累的豐富經驗及前人資料整理編撰而成,分農桑谷物農器幾大類,很實用。
城中有個茶樓隻接待女客,她在那消磨了一盞茶的時間。
外頭傳來一陣喧鬧聲。
“什麼聲音?”近處的娘子們互相詢問。
“到窗邊去看看。”不少人往二樓的窗戶邊移動,程媺也跟着去湊熱鬧。
外頭街道兩邊已經聚集了不少人,身邊的小娘子道,“是治農官出城。”
程媺的目光落在領頭那匹駿馬上的官服男子身上,本朝各縣中專設縣丞治農,提督人民栽種耕耘。
在鄉間各村,每到農種時月,五更擂鼓,衆人聞鼓下田。谷雨前後,種瓜點豆,插秧還要過段日子,但這個時候,也要浸種催芽整地了。農耕看天時,耽誤不得,本朝懶惰不下田的,鄉裡村裡不督促的,縣官管理不善的,都可以判罪,輕的打三十大闆,重的服刑一年。
有消息靈通的小娘子說:“新官上任三把火,說是今年有谷種發放,是選的晉谷呢。”
聽糧店的掌櫃說過,晉谷是晉水流域長出來的稻谷,因水質和田地的原因,長得比其他地方好,是燕北地界頂好的品種。
程媺不由得看向隊伍後面的兩輛糧車,四周用高高的木闆圍成一個圈,堆滿了谷種,沒有蓋闆,在茶樓的二樓俯視,正好能看到滿倉的金黃色。
糧車路過茶樓正下方的時候,程媺用意念取了一鬥,她要在實驗田裡研究研究。
程媺看着樓下的時候,牧雲也在看人群,恍然在人群中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他稍加凝神,再去尋就尋不到了。
程媺喚道,“牧雲,回了。”
二人下到一樓,剛走到街邊,不知道什麼地方沖出來一人,徑直就朝程媺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