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淅瀝,南雲居的屋檐蓋了一層薄薄的雪。
梁志站在陰影裡,黑色雨傘低低壓着,遮住了他半邊臉。雪順着傘骨滑落,落在他锃亮的皮鞋上,融化成水。
他盯着二樓那扇亮着燈的窗戶 ——那是梁懷知和許廿天的房間。
窗簾沒拉嚴實,暖黃的燈光透出來,隐約能看到兩個人影。一個坐在書桌前,一個站在他身後,低頭說着什麼,在梁志看來他對自己兒子還是很了解的,兩人看起來姿态親昵。
他的嘴角緩緩勾起一抹冷笑,掏出手機,調成靜音模式,對準窗口,輕輕按下快門。
咔嚓。
畫面定格——梁志低頭翻看照片,滿意地眯起眼。
為了拍到兩人同居的照片,他這個喪心病狂的人居然偷偷潛入了南雲居的二樓,此時是中午許廿天好像出去了,梁懷知也不見蹤影,隻有半開放的客廳傳來聊天聲。
他彎下腰身,快速的跑到樓梯口上了二樓。
在梁志已經上了二樓幾分鐘之後,梁懷知雙手插着兜,慢慢悠悠的回來了,他沒急着上樓跑到客廳找季青桦他們說謝謝去了。
直到五分鐘後,梁懷知才笑着單手晃着房間鑰匙打算上樓。
站在樓梯底下,他頭頂正上方傳來一聲微乎極微的木頭的“咯吱”聲,還有皮鞋的踩踏聲,猛的他意識到有些不對,半個小時前許廿天剛剛出門要去鎮上不可能這麼快回來,那麼還有誰會來呢…一張醜陋的人臉浮現在他面前。
梁懷知臉色驟變,轉身就往樓上沖——二樓,是他和許廿天的房間。
……
梁志站在半開的房門前,目光緩緩掃過屋内。
兩張并排的床,其中一張的枕頭微微凹陷,上面還搭着一條深灰色的圍巾——是許廿天的。
而另一張床上,随意丢着一件尺碼偏大的淺色男士外套,顯然是梁懷知的 。
他打量了房間一圈兒視線最終停在那把價值幾萬卻斷了頭的小提琴上——小提琴落了一層灰,膠帶歪歪扭扭的纏着,可以顯示出主人許久沒有用過它,廉價的吉他早已被丢棄。
價格不菲的小提琴旁還放着一把吉他,即使價格沒有那麼昂貴,也能看出主人是很愛護它的。
再把梁懷知流放來這裡後,梁志就斷了他所有的經濟來源。
這把樂器是誰送給他的答案,不言而喻。
梁志的視線最終落在書桌上——那裡攤開着一本筆記本,頁角微微卷起,上面密密麻麻記滿了扶貧事項,而在邊緣的空白處,畫着一把吉他與小提琴交錯。
梁志的嘴角緩緩勾起。
他掏出手機,對着房間拍了幾張照片,随後點開通訊錄,找到一個備注為“許州烨”的号碼,編輯了一條短信
“許總,許久不見。有個有趣的消息,或許您會感興趣——貴公子似乎和我兒子關系匪淺。詳情可面談。”——随後将昨晚偷拍的和現在拍的一齊發送。
梁懷知剛沖上二樓,就看見梁志從自己房間裡走出來,手裡還握着手機。
兩人四目相對。
梁志微微一笑,語氣溫和,完全沒有被戳破的恐慌,平靜莞爾的像在讨論天氣“懷知,你的房間……挺熱鬧啊。”
梁懷知的手指猛地攥緊,昨天那股沒撒出的氣瞬間湧上。
梁志慢悠悠地從他身邊走過,壓低聲音,用隻有兩人能聽見的音量道“你說,如果許家知道他們的寶貝兒子和一個男人睡在一起……會是什麼反應?”
梁懷知渾身一僵“我們隻是朋友關系,沒有其他關系,不要拿你龌龊的思想來打量我。”他冷冷說。
梁志輕笑一聲,拍了拍他的肩“你怎麼想不重要,但許家怎麼想,那可是他們的寶貝兒子活脫脫的轉運珠啊。”
“我猜你肯定不知道,許家唯一獨子為什麼會跑來這深山老林吧——難怪你倆惜惜相惜。”
腳步聲漸遠,梁懷知卻仍站在原地,胸口像是壓了一塊巨石,呼吸都變得艱難。
直到一個小時以後,許廿天回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 梁懷知靠在牆邊,臉色蒼白,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整個人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氣。
“怎麼了這是…”許廿天手裡還提着給梁懷知買的他愛吃的路邊攤。
梁懷知艱難的擡頭然後看向許廿天開口“梁志…剛剛上來了,他還拍了我們房間照片”
許廿天突然想起,昨天他說認識自己的父母。兩人沉默地對視,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同樣的擔憂。
他一定會把這件事,捅到許廿天父母那裡。
沉默許久,梁懷知最終開口。
“許廿天…你為什麼來這裡。”這是他見許廿天第一次就想問出的問題。
從他的穿着打扮一行舉止就可以看出家底闊綽,但十分謙虛,骨子裡又有不服輸不低頭的精神。
如果不是梁志說了那番話,他怎麼也想不通明明是孤兒院裡最灰頭土臉的小孩怎麼會被許家選中。
許廿天沒着急回答,反而是梁懷之猛然想起了一件事。
那個雨後的孤兒院,他送給了許廿天琴弦兔子,而梁志作為一個好心的父親幹了什麼?
梁懷知頭皮發麻,像是等不到他的答案一般,猛的擡眼看向他。
梁懷知還記得自己十五歲時遇見許州烨和楊媛枝帶着許廿天出席酒會,他突然有些不可置信不敢确定是真的。
在對方還未回答問題時,他再一次開口,想要迫切的得到印證,想要親口聽見許廿天否認“許州烨…是你什麼人?”
“父親。”這二字一出,梁懷知直接被定在原地,胸口劇烈起伏,心髒像被掐了一把,他呼吸不上來,隻能大口大口的吸氣吐氣,原來是真的,他沒記錯。
許州烨和梁志認識,而那段時間梁志正好和孤兒院開展合作,也就是說梁志才是中間那個牽橋搭線的人。
是他告訴了許廿天的父母,許州烨和楊媛枝這兩個迷信信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