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輪底牌亮出來是紅桃五,梁懷知突然把牌往許廿天跟前一推“換位置,這兒竈火烤的燥得慌。”
許廿天剛要起身,膝蓋撞上桌腿疼得龇牙。梁懷知的手已經卡在他腰側,帶着煙草味的體溫透過棉T恤滲進來。
等反應過來,倆人已經調了個位,梁懷知的後背嚴嚴實實擋住竈台竄上來的熱浪。
“對K。”周喻芋甩牌甩得殺氣騰騰。
許廿天摸到梁懷知塞過來的牌還帶着體溫,四個三悄沒聲貼着他掌心。
竈火突然爆了個火星,他擡頭正撞見梁懷知用口型比劃“炸她”睫毛在火光閃的晃人眼睛。
後來許廿天總記得那晚酒氣混着柴火味,梁懷知輸牌時仰頭喝酒的脖頸線條,喉結滾動時的吞咽…
周喻芋醉倒在牌堆裡時,他摸到梁懷知褲兜裡硬邦邦的玩意——是盒創可貼,最上頭那片還畫着傻了吧唧的卡通貓。
夜風撞開木窗時,梁懷知正蹲在竈前扒拉烤紅薯,燒烤架上還烤着雞柳和骨肉相連。
許廿天看着梁懷知一副“人夫模樣”居然有些感歎。
“哎——梁懷知你未來女朋友得幸福死了啊啧啧這麼貼心還給我塞牌,我以為這是幼稚小孩之間才有的行為。”
“不給你這個幼稚小孩塞牌你醉了怎麼辦?又在我床上打軍體拳?先說好你醉了我不和你睡。”内剩下半瓶牛二的二分之一都進了梁懷知肚子裡,說實話許廿天醉沒醉他不知道反正他現在肯定有些醉了。
說活有點迷迷瞪瞪的,時不時還眯眯眼睛。
“話說你這麼好的一個人啊怎麼連個女朋友都沒有?”
梁懷知抄起烤紅薯的鐵鉗子戳他膝蓋“管挺寬啊許老師。”火星子在鐵架上蹦跶,把他開口“要不你給我介紹?”
許廿天突然被紅薯香嗆了一口,咳得眼底泛紅。
夜風卷着梁懷知身上薄荷混酒氣往他鼻腔裡鑽“那你喜歡什麼樣的?”話出口才驚覺太燙,像烤架上滋滋冒油的雞柳。
梁懷知就着蹲姿仰頭看他“許廿天”他忽然連名帶姓地叫“你該不會以為…”
柴火噼啪炸開聲讓梁懷知閉了嘴。許廿天那句女朋友在耳膜上撞出回音,混着牛二的酒勁兒直沖天靈蓋。
許廿天抓着烤紅薯的手一抖,焦黑的皮簌簌往下掉。
“操心這個不如看看你膝蓋。”梁懷知扯過闆凳坐下,兩條長腿岔開把許廿天困在竈台夾角。
沾着炭灰的手指捏住人家褲管往上卷,露出創可貼邊緣泛紅的皮膚“太傻逼了換個位置還能把自己傷口磕裂了。”
“你要真這麼閑,”梁懷知把新貼的創可貼拍在他膝蓋上,力道大得像在蓋章。
“明天陪我去鎮上還摩托車。”手指頭無意識摩挲着剛貼好的邊角,粗粝的繭子刮得紗布沙沙響,聽得許廿天心裡癢癢。
“你那摩托那麼抖,我才不去,坐一趟把我結石都抖出來了。”
“正常。”梁懷知睜着眼睛說瞎話“它冷。”
“車還會冷?”
“你冷的時候不抖腿嗎?”
“他媽的喝大了吧你,現在幾月份?”許廿天罵完梁懷知之後,兩個人靠在一起笑的像個二百五。
本來許廿天都已經差不多停下來了,結果擡頭看了一眼梁懷知,發現對方正憋着笑抖着看他,然後兩人像被打開了什麼奇怪開關,又笑了。
竈膛裡突然噼啪爆開顆火星,許廿天看見梁懷知睫毛上沾的灰随着眨眼簌簌往下落。
這人醉了的眼睛比竈火還亮,映得他喉頭發緊。
遠處周喻芋的夢話混着季青桦收拾牌桌的響動飄過來,反倒襯得這方寸之地安靜得吓人。
兩人笑了好一會才停“還車就還車…”許廿天突然伸手摘掉梁懷知頭發上的草屑“别動手動腳的。”指尖碰到耳尖的瞬間,兩個人都被那滾燙的溫度驚着了。
梁懷知笑着舉起來兩個手臂,視線落在許廿天還放在自己頭發上的手指,嘴角瘋狂上揚開口“誰對誰動手動腳啊。”
……
周喻芋在牌堆裡哼唧着翻身,一疊撲克粘在她臉頰上。
許廿天捏着半涼的紅薯,咬破的焦皮下淌出蜜似的芯,燙得舌根發麻。梁懷知往竈膛裡添柴,火星子騰起來照亮他後頸,汗珠順着脊椎溝滑進松垮的衣領。
後來許廿天在泛潮的被褥裡輾轉時,總能想起這天烤紅薯的軟糯香甜。
“喂,”許廿天用腳尖碰他鞋幫“你手機在震。”
梁懷知反手把黑屏的手機塞進褲兜,動作快得可疑。
夜風卷着雨星子撲進來,梁懷知起身關窗時踉跄了一下。許廿天這才發現他右腿牛仔褲洇着深色,竈台鐵架邊緣還沾着點褐紅。
“操,”許廿天拽他褲管的手比腦子快“早上騎那破摩托摔的?”
梁懷知往後躲的動作帶翻竹椅,創可貼盒子從兜裡滑出來,卡通貓在月光下咧着嘴笑。
“就蹭破點皮。”話音被許廿天扯褲腰的力道掐斷,意外的梁懷知居然踉跄了一下。
血腥味混着不知道什麼味竄上來。
傷口比想象中深,碎石子嵌在翻卷的皮肉裡。“你他媽屬蚌殼的?疼不會吱聲?”
梁懷知突然笑出聲,胸腔震得許廿天掌心發麻“許老師,”他摸出根煙咬在齒間“你這架勢像要給我截肢。
“放屁——”許廿天嚎了一嗓子。
……
“這沒空調嗎我靠,好熱啊。”許廿天給梁懷知處理完傷口,額頭上冒了點小汗珠。
梁懷知瘸着腿把空調遙控器拿來正準備開,按了幾下發現沒反應。
許廿天幽幽開口“你們這空調是智能的嗎?”
“特别智能。”梁懷知認真點頭,拿起遙控器對着空調猛拍三下,老舊的機器發出“哐當”聲後開始運轉。
“這是…聲控?”許廿天被他的方式震驚了。
“不,是掌紋識别,隻認我的巴掌。”許廿天無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