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天,他看上的是沈今生。
黑市買人,對他來說是常有的事,至于買回府中是做男寵還是當奴仆,全憑主子一時興起。
畢竟玉衡不僅長得人高馬大,身粗體壯,性情更是暴戾無常,除了嗜酒好賭,最擅長的就是那一手出神入化的鞭法,三鞭下去必叫人皮開肉綻。
回府途中,烏遷斜眼打量着身側單薄的少年:“小郎君,叫什麼名字?可會些什麼?”
“沈今生,略通文墨。”沈今生聲音清冷,始終低垂着眼簾。
烏遷聞言先是一愣,随即爆發出一陣粗犷的大笑:“哈哈哈,有意思!這大遼境内居然還有識字的奴隸?”
沈今生默不作聲,纖長的睫毛掩去了眸中所有情緒。
自幼生長在江南水鄉的她,面對粗魯的遼人,就像是砧闆上的魚肉,隻能任由他們宰割。
是生是死,還未可見。
——
遼國晝夜溫差大,如今還是夜裡,沈今生隻着一件單薄素衣跪在青石闆上,黑布縛目,麻繩捆腕,每一次掙紮都在肌膚上刻下更深的紅痕,夜風裹着砂礫刮她瘦削的身體,凍得唇色慘白,卻始終挺直脊背,如雪中青竹。
數十支火把将庭院照得通明,躍動的火光在廊柱間投下扭曲的暗影。
“叮——”
白玉杯被随意擲在案幾上,蕭甯斜倚主座,紅裙裾逶迤及地,指尖丹蔻在火光中泛着血色,她睨着階下之人,唇邊噙着抹譏诮的笑。
烏遷站在她身側,同樣笑着。
但他的笑,是被人強迫的,有苦說不出。
蕭甯,是玉衡的夫人。
她是大遼的貴族,家世顯赫,地位尊貴,但為人跋扈,蠻橫嬌氣。
如今玉衡有事外出,府中自然是她來做主。
而他,是玉衡身邊的紅人,一向被蕭甯看不慣,此刻自然被使喚着。
蕭甯覺得無趣,将白玉杯往案上一頓,發出一聲脆響,“沈今生,你可真是個妙人兒,聽說你博覽群書,學富五車?”
沈今生沒反應。
她抿着唇,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地跪着,既不反抗,也不求饒。
蕭甯沒了耐心,起身走到沈今生面前,狠狠扣住她的下颌,逼她擡起頭來。
黑布倏然落地。
沈今生睫羽微顫,視線所及,是女人塗了丹蔻的指甲,血紅色,與她身上的紅裙同出一轍,冷豔駭人。
而女人這張臉,骨肉均勻,膚白勝雪,眉弓微微突出,有些異域風情,眉尾一顆小痣,更添風姿,往下是一雙桃花眼,長睫似扇,盈盈一水間。
一張俏臉。
紅唇,紅裙,白得晃眼的皮膚,黑得發亮的瞳孔,風姿綽約,濃豔逼人。
像極了一隻狐狸。
極具侵略性的狐狸。
是沈今生最先想到的形容詞。
她終于有了反應,垂下頭,不去看蕭甯的眼睛,“奴,見識淺薄,不敢在夫人面前妄議。”
話裡卑怯,如卑微的奴仆。
她慣會示弱。
蕭甯微怔,随即失笑。
這人臉上、身上,盡是冷傲,哪來的弱?
哪來的奴性?
哪來的卑怯?
不過是在故意示弱,想活命而已。
她松開手,一個淩厲的眼神掃過沈今生,最後看向烏遷,“烏遷,你是送來美人還是奴隸?”
烏遷低聲道:“奴。”
蕭甯哂笑:“那便将這奴帶下去,關在柴房,何時學會伺候人,何時再出來。”
她自然是要給沈今生一個教訓的。
府裡的管事嬷嬷是專門負責調教那些新來仆人,手段殘忍。
被調教過的人,死傷無數,活下來的,也大多精神失常,癡傻瘋癫。
沈今生被帶下去,臨走前烏遷還回頭望了一眼。
那一眼,是同情,是可憐,是無奈。
他幫不了沈今生。
就算他是玉衡身邊的紅人,在蕭甯面前,他仍然人微言輕。
如果他想為沈今生說情,隻怕會惹來殺身之禍。
不是不敢,是不值。
至于沈今生最後會變成什麼樣,他不知道,也不在乎。
唯一讓他好奇的是,像沈今生這樣嬌嬌弱弱,看起來,連風都吹得倒的男子,被嬷嬷調教後,會是怎樣的光景?
啧啧,還真是讓人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