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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緻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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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微亮,侯府衛兵推來平車,把倒了頭的擡走,用最省趟的法子,一層一層的屍體疊起,蘇懷亦知道,這又是要拉到城郊,一把火燒了,以絕後患。

上一次是自己,這一次是自己的子女,怎麼都逃不掉。隻有子夜和丈夫輪替,一人看後院,一人才能上樓看護,子女安然睡去,忽略脖頸的潰爛,忽略過高的體溫,這就像是一個普通的夜晚。

她想着想着就哭了,沉默着哭天搶地,寂靜地捶胸頓足,這樣的日子到底什麼時候是個頭,不對,不行,不要結束,她怕最後的結果更加悲戚,還不如一直這樣。

但事必歸正,誰也無法阻止。女王聽聞沙城慘況,派遣新任欽天監監正張昭治療病疫。蚩花本是不治之症,此人卻翻遍藥典,研究了幾副新方子,對應不同症狀施藥,成效可感,平車堆疊的厚度明顯變淺了些。

可這也隻是拖命之法,蚩花病期十天到半月不等,熬不過就熬不過。張大人号召家屬了結病患最後心願,若不幸病逝,也算了無牽挂。

雖然不願面對這種可能性,蘇懷亦還是站到了子女床前,詢問他們還有什麼想要的,小泉搖搖頭,緻柔說:“想坐馬車,想去江南,想去天都。”

可這裡距天都十萬八千裡,加之全城戒嚴,蘇懷亦有心無力,悲痛之下,她偏激的想,都怪緻柔平日愛亂跑,這才染了病,天天玩野了,才想着要往外跑。都怪侯府那個小子,定是他天天宣揚江南何其秀美,才讓緻柔心都野了,看到了外面的世界,想要的就更多,讓她竟連孩子最後的願望都無法達成。

緻柔純淨的眼睛布滿血絲,靜靜地看着娘親,又閉上了眼,“沒事的,我不要了。”

監正召集周邊巫醫咒師夜觀天象,他發現用病患痘瘡接種,可預防蚩花,這個消息并沒在城中走漏,張昭傳信去了鎮遠侯府。全城罹難,要說誰需要預防,隻有鎮遠侯府裡的那幾位,除他們之外,想必隻有高官侯爵才有這個需求。

于是麻布棚中的病患成了金貴的藥材,可給他們的藥量、品質卻沒有變化,蘇懷亦甚至能感受到,這些人巴不得他們早點去死,不止是她想到的——死了就能一了百了,更是因為,在倒頭之後,運到城郊之前,多了一道工序。

平日對屍體避之唯恐不及的衛兵套上全身裝備,拿起長柄溝鉗,剜破膿瘡,挖出他們退避三舍的粘液,小心刮到壇中,再将不能更面目全非的軀體扔回平車。

有些家屬欲送别親人,卻見這樣的場面,與官兵争吵,自己沒做好防疫,幾日之後,倒在親人之前躺的病床上。

此事一出,心痛之餘,更多人思考起來,監正為什麼要收集膿水,定有他的用處,難道......可以治愈蚩花?自己已經患上了,難道隻有别人的膿水才有用?不少人賭上了這個可能性,找對床互擠破膿瘡,雙雙去世,亦有人知自己命不久矣,便收集膿水,留給家人,叮囑其按兵不動,以備不時之需。

臘月二十五,張昭見病号失控,無奈公布痘瘡的真正用處,真巧,正好是首波蚩花病人病發十幾天後,照常理來說,此時,扛不住的已經過去了,能抗下來的膿包結痂脫落,進入恢複期。這給了那些勉強躲過此劫的人們希望,未來,他們有辦法不再為蚩花後怕。

小泉幸運,傷口自然結痂,是扛過來了。緻柔就是苦命,在床上歪着頭,阖眼,已經失明,呓語現在可以聽懂,來來回回兩個詞,一是“疼”,二是“娘”。

她蜷着身子,已經沒力氣把自己轉到不那麼難受的睡姿,粗喘着氣,猛然睜眼,似從噩夢中驚醒,瞳孔渙散,定定地看着天花闆,不再叫喊了。

蘇懷亦握着女兒的手,她曾見過無數次這樣的場面,卻沒有哪次比現在更痛徹心扉。至少緻柔現在不疼了,是清醒着的,她馬上就要解脫了。回光返照,此時的緻柔是能聽到她的話的,她還能和緻柔再說說話。

“女兒,我是你娘,我現在在你身邊呢,你爹也在旁邊,你哥哥也在,我們都陪着你呢。”其實蘇辛泉在對面靜卧,蘇懷亦說着,淚流滿面。

“我們都很愛你,我們都在你身邊呢,你能看看娘嗎?不能也沒關系。”她強忍着哽咽,“這麼多年,來世上走這麼一遭,你真的受苦了,是娘沒有照顧好你,都怪我。”

“我知道......那幫孩子總欺負你,你哥哥把他們都打服了,街坊總說閑話......我是不想你被他們影響,所以才想着,你安安靜靜的,乖乖呆在家裡,就不會有事端......”

“我對不起你啊,小小年紀,本就該無憂無慮的,怎麼沒有給你一個健康的身體,讓你痛痛快快地撒歡,我平日對你太過嚴厲,總是拘着你,現在想想,真是追悔莫及。”

蘇懷亦說地涕淚橫流,卻見女兒的眼角劃出淚痕,雖然身體一動不動。

“你能聽到,是嗎。”她俯身說道,崔建業跪在床的另一側,他輕輕提起袖口,柔柔地擦去女兒眼角的淚。

“緻柔,我是爹爹。”他說這句話時都在哽咽,淚不受控制的留下,“現在稍好受了點罷?沒那麼難受了罷?”

“爹爹有多麼幸運,這輩子能與你相遇,你那麼可愛,懂事,機靈......可憐呐,這輩子讓你受苦了,都怪爹爹做的不好,你想要的東西,我們給不了你,慚愧......慚愧啊......”崔健業悲痛的嗚咽起來。

“你還這麼小......這麼小的年齡......爹爹對不起你啊......”

她還這麼小的年齡,世間還有萬般景色待她觀賞,還有萬種謎題等着她去破解,苦辣酸甜,誰知她最先經曆的,不是成長的陣痛,而是病體的折磨、蚩花生不如死的煎熬、死亡的絕望。

兩人攤在床邊,蘇懷亦輕柔地唱起了搖籃曲,細數女兒從小到大的趣事,她握着女兒的手,藥氣萦繞在兩人之間。

“到了今年,你和小孩們玩到了一起,一跑一個下午都不見蹤影,我和你爹叫你們‘沒尾巴鷹’,總是晚飯時灰頭土臉的回來,臉上卻笑嘻嘻的,很是開心......”

短短十年的人生,再怎麼事無巨細也都數完了。蘇懷亦看着女兒的側臉,道:“緻柔,若是你能醒來,馬車,天都,江南,一定會帶你一起去的。等這波疫病結束,我就把藥鋪賣了,我們去江南,買個小房子,或者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好不好啊?”

“緻柔,你不要忘記爹娘啊,我們很愛你,會永遠記得你,你也不要忘記我們好不好,若有來世,我們還要當家人,好不好啊?”

回應蘇懷亦的,是女兒的頭歪到她這邊,這是倒了頭,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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