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大爺終于在南昌治好了胳膊,同徐大娘喜氣洋洋地踏上了歸途。
這趟南昌之行收獲頗豐,老領導不僅給聶大爺介紹了醫院治好舊傷,還幫忙解決了工作問題。
聶大爺被安排到離家不遠的浮橋管理所,新工作甚是清閑日常隻需巡邏浮橋,調節浮舟數量,加固鐵鍊,偶爾修補船闆。閑暇時還能重操舊業,捕魚撈蝦打個牙祭,再不用去碼頭跑船運紙了。
除了聶義火在新兵訓練期間不得回家,一家五口都聚在屋後的菜地旁。徐大娘趁着大晴天在做豆角幹。
春花幫母親翻曬着,一排排皺皺巴巴半幹不幹的豆角串懸在半空中。
長長的缸豆洗淨焯燙,繩子捆成一小紮一小紮,挂在沈楊樹一早搭好的竹杆上晾曬,趕着大晴天連曬一周就做好了。
聶春花面帶喜色,邊翻邊說,“媽,楊樹要去武漢。”
徐大娘正抖着手上的豆角幹,聞言手上沒控制好力道,豆角蕩出幾縷大波浪,問道,“武漢?怎麼調到那麼遠?”
徐大娘下意識地以為沈楊樹要遠調武漢,她心下一緊,自家千挑萬選了個女婿,結果要帶她女兒遠走他鄉!
聶大爺聽徐大娘這麼一問,也炸了,“你們倆要跑那麼遠!”
他千防萬防還是沒防住女兒離家,才去了南昌幾天,女婿就出幺蛾子。
聶春花忙解釋,“楊樹是去那兒讀軍校,就去一年。”
聶家父母的心情瞬間多雲轉晴,也有心思聊家常關心女婿了,“去武漢要多久?”
沈楊樹:“火車過去得一天一夜。”
妹妹在一旁趁大家不注意,偷摸拽晾曬的豆角幹,她個子不夠,墊着腳夠着豆角幹的尾巴,努力向下拉着,徐大娘繩子綁得緊,小丫頭扯不出一整根,便這根揪一段,那條掐半節,隻顧着悶聲偷吃,腮幫子塞得鼓囊囊的。
徐大娘驚呼,“乖乖,這麼遠!去南昌才三四個鐘頭,這要坐一天一夜,什麼時候出發?”
她從未出過江西省,去過最遠的地方就是南昌,當初從南昌回來在左鄰右舍宣揚了好幾天,在她的觀念中,火車要坐一天一夜,那得多遠啊!
聶春花:“過兩天,31号出發先去軍分區集合,再統一去武漢。”
徐大娘又問:“中途能回家嗎?”
春花強壓喜色道,“媽,這麼遠怎麼回來,再說這是組織上看重楊樹呢,他們連隊隻去他一個。”
徐大娘不是無知婦人,畢竟讀過烈士學校,她心下暗喜自家有眼光,女兒有福氣!
沈楊樹叮囑道,“春花一個人在家,媽您多費心。”
徐大娘得意自家的好運氣,對着沈楊樹連連保證,“春花在家有我和她爸,你放心地去,萬事有我們呢。”
說着,拍掉小女兒偷吃的手,抽了整根豆角幹遞給她,“東扯一根西扯一根,全給我弄亂了”。
聶春花笑眯眯地點頭應着,“嗯!”又轉頭對楊樹說,“沒幾天就要出發了,晚上收下行李,記得帶冬天的衣服。”
一番話說得沈楊樹心中暖洋洋的,多少年了,再沒人這樣關心過他,記挂着他的冷暖。
東西不多,一群人趕在8月底前搬好,沈楊樹帶着妻子幫忙打包的行李,還有丈母娘新制的豆角幹,放心地出發去武漢報道。
武漢和南昌同為四大火爐之一,秋老虎的威力自然不可小觑。
烈日當空,沈楊樹幾人坐在蒸籠般的列車廂裡,車窗大開,迎面襲來陣陣熱浪,面前的鋁皮桌闆被曬得燙手,窗外掠過沿途幹涸的河床,龜裂闆結的土地,稀疏幹枯的植被。
随着列車接近目的地,本該谷粒飽滿、穗頭低垂的金黃稻田,受旱情的影響,隻剩下幹癟的稻株稀稀拉拉地委頓着,和沈楊樹記憶裡翻滾的稻浪大相徑庭。
列車上嘁嘁喳喳的談話聲,話題總繞不開天氣。
同去的戰友用帽子扇着風慶幸道,“還好我們老家離鄱陽湖近,今年雨水少歸少,但旱得沒這麼嚴重。”
這位戰友湊近同伴壓低嗓門,“外面這情形,收成定要受影響。”
另一位消息靈通的戰友彎腰靠近,“聽說已經調過糧,武漢的糧食就是從黑龍江和江西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