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天門街,雪落竹叢,無聲似有聲,霏霏漠漠,纏綿又細密。
蘇柒看向尚書省街邊的柳樹,雪花綴滿枝頭,“六月飛雪,多久沒這樣了?”
婉兒攙扶着蘇柒下轎,悄聲打趣道:“怕是老天爺心疼少爺後天要去見瘋婆子。”
蘇柒掩面而笑,輕拍了拍婉兒的肩膀,小聲叮囑道:“在老東西辦公地的外面呢,休要胡說。”
“柒柒。”下班的杜毅淳打斷了二人的嬉笑。
杜毅淳一把将蘇柒拉到屋檐下,将自己的披風給蘇柒披上,叮囑道:“說了你也不聽,今個兒這麼冷,你也不知道多穿幾件。也穿得太奇怪了吧,過于花花綠綠了。”
“出門的時候還沒下雪呢,這都入夏了,竟然會有雪,任誰都料想不到。”蘇柒接連說了好幾句,以掩飾自己在沈葉氏強迫下自願穿女裝的事實。
“是女裝嗎?太粗心了吧,衣服還買錯了。”杜毅淳依舊盯着蘇柒的衣服看。
為了岔開話題,蘇柒自然的握住了杜毅淳的手,“借我暖暖。”
杜毅淳又将蘇柒另一隻手握住,埋怨道:“好冷。”
一邊嫌冷,一邊握得更緊。
“這還是第一次吧,六月飛雪。”蘇柒說道。
手中的溫度穿過獨舞紛雪,蘇柒看向杜毅淳,如今豐姿潇灑的将軍同往昔綠發青衫的少年交疊。
蘇柒這才想起來,不是第一次。
一如十八年前,落花無限,大雪滿天,一片飛來一片寒。
6歲的蘇柒主動牽起8歲的杜毅淳,也是同樣的話,“這還是第一次吧,六月飛雪。”
六月初六,彼時的杜毅淳尚且不知3個月後天地颠倒,父母含冤九泉。也不知象征冤情的雪日後會被稱為百年難得一遇的“瑞雪昭盛世”。
杜毅淳握緊了蘇柒溫暖的小手,從雪地裡站起身,直勾勾的盯着蘇柒看,眼前的人同白雪一般純潔無暇。
蘇柒也看向了杜毅淳,問道:“哥哥受傷了嗎?”
二人不知第一次相遇,第一次對視,命運會糾纏不斷18年。
杜毅淳跟着混的一幫孩童來了興緻,光欺負杜毅淳沒意思。
為首的推了一把蘇柒,剩下的孩童一同叫嚣道:“娘娘腔,隻會哭。娘娘腔~~”
杜毅淳本想拉起蘇柒,可注意到了周圍人的視線。
“你不會和娘娘腔一塊玩吧?”
“當然不會。”這不是杜毅淳想說的,可他還是說了出來,他低下頭,不敢看蘇柒的眼睛。
他最懼怕别人責備的眼神,他不想做錯事,可是事前沒有人會告訴他怎麼做對。父母忙于公事,侍從多關注弟弟妹妹,沒有人好生生的看過他,隻會在事後投來責備的視線。
“娘娘腔,隻會哭~”杜毅淳不明所以的跟着喊,蘇柒明明很好看,為什麼大家這麼說?
直到杜毅淳看見地上雪融化了一點又一點,才明白,他又錯了。
“啪”的一聲響,蘇柒踹倒了為首的小孩,騎上去就是左右開弓。
衆人幫忙,雪與血齊舞,慌亂中杜毅淳又一次和蘇柒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