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你，我們誰都不會站在這裡。赤城真正依賴的，是你和你的投球。”

“雖然是很過分的要求，但請讓我們再多依賴一會吧。”

第一次聽绫濑前輩一口氣說這麼多話，看來我真的把他吓到了，榮純心想，不對，還要除了補課的時候。此時绫濑已經退回了本壘闆後方，重新蹲下。伊藤也完好無損地回到場上，表情不善地站在一壘。比賽馬上就要重新開始。

“集中對付擊球員！”

“穩住狀态。”

“今天也要勝投！”

北信的應援聲還是大到響徹整個球場，但現在我卻能聽到赤城的呼喊。榮純閉上眼睛，深深的呼吸，再次睜眼，眼底一片奪目的流光溢彩，眼中隻有捕手的手套。

绫濑看着眼前重回戰場起來的投手，塵封的記憶被撬動。澤村在職棒生涯剛起步時和他提到過的，高中一年級的夏天，曾因為觸身球斷送了前輩的甲子園，消沉過好一段時間。

但多虧了前輩們的幫助，我很快就重新振作了！澤村強調到，彰顯自己的勇氣。

說這段時，澤村言語間充斥着煙霧般絲絲纏繞的遺憾，卻又帶着回憶往事的欣然。當時要是有現在這麼強就好了！澤村笑着說，像是撫摸一道淺淺的疤痕。傷口早已完全愈合，結痂也盡數脫落，留下皺巴巴的痕迹，充作戰士的勳章。

是不是所有的挫折和悲傷，都有跨越的那天？當隔了漫長的時間重新回望，是不是都會從中覺出一絲混雜着蜜糖味的酸楚？*

绫濑不知道答案。對他而言，他荒蕪的少年時代總象征着或許永遠都解不開的心結，而他也早學會了與之共存的方法。

但他願意相信，對澤村而言，答案一定會是肯定的。

——

“六棒，捕手，蓮沼同學”

最後還不是是演變成要我打出全壘打才能反超的局面了。蓮沼無奈地想，也不知道赤城的捕手對投手說了什麼，他的狀态看起來比投觸身球還要好。

蓮沼想着些沒幹勁的話，認命地擺好了球棒。不論如何，都要全力以赴。

“六棒沒有選擇觸擊搶分！是想一舉拿下勝利嗎？還是對下位打線沒有信心呢？”

因為觸擊的1分對我們而言毫無用處。蓮沼目光堅定，打穿才是目标！

赤城的投捕确認好了暗号，投手開始了投球動作，第一球是——

内角的直球！

蓮沼往後一仰，躲開了這顆壞到天邊、差點又變成觸身的内角球。

全場嘩然。

“在内角球投成觸身之後，赤城的投捕，仍然選擇了内角球作為進攻手段！”解說的語氣帶着一絲訝然和欣賞。“隻不過内角球的狀态讓人堪憂，可赤城現在似乎也沒有更好的進攻方式了！第二球——”

“同樣是内角高的直球！不過距離好球帶進了很多，但還是壞球！”

是想用進攻型四壞保送我嗎？讓第二局重演？蓮沼看了眼投手。可是，你現在還有面對滿壘的韌性嗎？

第三球——

失投了的...紅中？出球點實在太晚，蓮沼來不及分辨和細想，隻能憑一瞬間的判斷，果斷大力揮棒！

不對！

蓮沼揮到一半，原本就要迸發的喜悅硬生生地遲疑、滞澀、緩慢了下來，就像——

就像這顆球的球速一樣！

這不是直球！但千回百轉的思緒快不過下意識的反應。球棒最終還是打到了白球。雖然沒有咬中球心，不過蓮沼的力量很足，這顆球還是飛到了外野。

很可能是犧牲高飛！雖然隻有一分，但接下來七棒還可以觸擊搶分！蓮沼顧不上悔恨，執着于微小的一絲希望。

左外野手佐賀剛鼓勵完榮純，就面臨難題。是顆很好接的球，在小榮背後守備，總是會有這樣的球飛過來。

但今天不一樣。

佐賀上前，這顆球的距離不遠不近，棒球經驗告訴他，三壘的跑者一定會跑的。外野長傳，在本壘觸殺跑者，才是這顆球難以處理的地方。

決定比賽勝負的關鍵，或許會在某個時刻系在平時毫無存在感的人身上。千鈞的重擔瞬間壓下，這也是棒球的魅力之一。

球入手套，北信的壘指迅速地讓榊原起跑。一切都如佐賀的想象按部就班地發生。既然如此，就按我腦海中計劃的那樣，讓這顆球飛進绫濑前輩的手套吧。

不過是平時訓練過千百遍動作的簡單重複，白色的球帶着旋風像筆直的激光般飛過外野場的草地，劃起一道深綠的痕迹，又在内野的泥土地上彈跳了一下，輕巧地跳進了绫濑的手套。

分毫不差。

绫濑早已壓低了手套等待，球從一個手套傳進另一個，數秒之間，榊原也殺到了绫濑的面前。二人在本壘闆的前方相撞。

裁判遲疑了一秒，還是隻舉起了右手，向前方用力揮拳。

“出局！”

“好守備！Nice play！精彩的外野長傳，将北信的跑者阻殺在得分的最後一階台階上！”

“好！！”澤村在投手丘上雙手拉弓，像是要将堵在胸口的煩悶傾洩而出一樣低頭喊叫，“兩出局了！超棒的外野長傳！”

“兩出局！”佐賀對榮純比了比大拇指，臉上是興奮的紅暈。

“變速球啊……喂，超規格了吧，竟然把這種球藏到現在。”榊原嘴角已經挂上了釋然的苦笑。

“你的指叉球也很不錯。”绫濑不介意在最後狠狠調侃一下對手，榊原此時卻沒了鬥嘴的興趣，他匆忙過去安慰已經在抽泣的蓮沼，和他一起返回了北信的闆凳席，隊友們都在等他。

伊藤在一片混亂中上到了二壘，但此時面對赤城的，是北信的七棒。

之前的兩個打席，被悉數三振。這次自然也是同樣的結局。所有人都如此想着，将近兩個小時的艱難戰鬥，終于要迎來屬于赤城的結局。

球數兩好兩壞，還有最後一個好球。

我啊，果然還是差得很遠。榮純看着绫濑的配球，如此想到。唾手可得的勝利，榮純卻超然地冷靜下來。

走到現在，我可都是拼了命去做的，但還是會因為偶爾的高光得意忘形，還會被看台的氣氛吞噬殆盡，甚至因為莫須有的小事動搖。投出的球永遠被抓住軌迹，連最有信心的内角球，都在最後差點成為刺向自己的刀劍。

但是，正因如此，努力才有價值。正因為目标看起來在遙遠的彼岸，才有了開啟旅途的意義。

最後一球。

内角直球。

打者揮空。

“好球！三出局！！”

“全國國中軟式棒球聯賽，長野縣預選賽，勝者是、赤城中學！”

赤色的靈魂啊，終于在這鑽石球場上，光華璀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