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昭聽完,隻淡淡地說了句“原來如此”,而後又陷入長久的沉默。
他有什麼心思都寫在臉上,孟允抒一眼就能看出,許昭還在為這事耿耿于懷。
孟允抒想了想,裝出一副委屈的模樣問:“公子難道不相信我說的話?”
“當然不是。”許昭回了她的話,卻又提出另一個問題,“但世間的隐疾有千萬種,你為何獨獨想到用這種病症當借口?”
這話問得孟允抒啞口無言。
當時她面對掌櫃的疑問時,腦海中浮現的是許昭的形象,她似乎自然而然地就把他和“不舉之症”聯系起來了。
她還真不是問心無愧。
許昭先她一步為這個問題找到了解釋。
“幾個月前,你曾經問過我……”
許昭躊躇了一下,還是複述了孟允抒當初的那句話。
“……是否精于床笫之事。”
孟允抒低頭盯着自己緊緊攥住的手帕,尴尬得腳趾摳地,胡亂應了句“嗯”。
當初她問出這句話時就已經是窘迫至極,但她怎麼都沒想到,這事還能化身回旋镖紮她第二次。
孟允抒用餘光瞥了許昭一眼,他的視線落在别處,并未與自己的目光交彙。
許昭顯然也察覺到兩人間的氛圍十分詭異,可他卻不肯放棄,繼續翻着舊賬:“當時我對你說,我無法回答你這個問題。”
孟允抒點點頭,她也記得許昭當時的回應。恐怕就是從那個時候起,她在潛意識中就對許昭産生了這個奇怪的印象。
經過一番分析,許昭推導出了最終結論。
“所以,你果然很在意這一點。”
孟允抒覺得,許昭這句話完全是廢話。
她怎麼可能不在意這方面?
“你心裡有數就行了,為什麼非要說出來?”她終于受不住這種尴尬氛圍的煎熬,有些惱羞成怒地看向許昭,“你我本就是夫妻,我當然——”
孟允抒一句話還沒說完便戛然而止。
情急之下,她好像說了什麼不得了的話。
許昭顯然也捕捉到了這句話中最關鍵的兩個字眼,他激動地起身站在孟允抒面前,微微彎下腰平視着她:“你現在承認我是你的夫君了?”
孟允抒還想否定,但在看到許昭深邃如墨的眼瞳時,卻又鬼使神差地點了頭。
“太好了。”
孟允抒覺得,現在的許昭樂得像是中了幾千萬的彩票,癫狂地在房間裡上蹿下跳。
“我不過是說了句話,你不至于這麼高興吧。”
話雖這麼說,孟允抒臉上的笑容卻比許昭還要明顯幾分。
許昭聽到孟允抒的話,似乎找回了理智,他快步走過來,緊緊攥住孟允抒的手:“允抒,謝謝你。”
說着,他輕輕扶住孟允抒的後腦,湊近了她的面龐。
孟允抒忽然意識到他要做什麼,于是閉上雙眼,主動靠近許昭的雙唇。
在她吻上許昭的前一秒,大腦中卻響起一句話。
“你不是孟夫人吧。”
孟允抒心中一陣驚惶,她想要擺脫這句話,于是奮力伸出手将其推到一邊,急促地否認道:“不對!”
當她反應過來時,看到的卻是許昭驚疑的眼神。
孟允抒驚魂未定地喘着氣,她發覺自己做了掃人興緻的事,垂眸向許昭道歉。
“抱歉。”
許昭沒想到孟允抒會做出這樣的反應,拉起她的手問道:“你怎麼了?”
孟允抒看向許昭,他的眼神中滿是擔憂。
可她已經不确定許昭是在看誰了。
“我沒事。”她搖搖頭,将手從許昭的手中抽了出來,“方才我說過的那些話,還請公子不要放在心上。”
許昭焦急地問:“為什麼?”
他等了這麼久,好不容易聽到孟允抒吐露心迹,但她卻突然要收回那些話。
“時候未到。”孟允抒隻說出幾個簡短的字,“公子請讓我一個人待一會吧。”
許昭再繼續待在這裡她一定會反悔。
而且她現在心亂如麻,她擔心自己會說出什麼不妥的話來。
許昭沒有對孟允抒所說的話作出任何表态,隻是轉身出了正廳。
她望着許昭遠去的背影,心裡卻不像她想象中的那樣輕松許多,反而比方才還要沉重幾分。
孟允抒過去時常覺得,似乎有一堵看不見摸不着的障壁橫亘在兩人之間。正是因此,在許昭和她表明心迹之後,她依然遲遲不肯回應他。
現在她明白那層障壁是什麼了。
和許昭成婚的是那位孟姑娘,和他産生恩怨糾葛的也是那位孟姑娘。孟允抒不知道,許昭對她的愛意裡面,摻雜了多少責任感、愧疚、感激之情。
而這些感情的對象不是她。
孟允抒擡眼看向許昭的茶杯,方才他喝剩下的茶水還留在杯中。
許昭并不知曉内情卻被她這樣對待,他一定也是惱怒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