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想起什麼，光腳跑去書房，回來時舉着那本《鏽蝕标記》。

晚年安無奈地歎氣，還是張開手臂讓他鑽進來。

翻到第203頁，沈忘甯指着那句“今夜太長”給晚年安看。

書頁間夾着的酸梅糖紙已經泛黃，晚年安卻變魔術般從枕頭下摸出顆新的：“現在呢？”

沈忘甯含着糖湊過去，讓甜味在唇齒間交換。

智能家居系統悄悄調高了空調溫度，雨聲漸漸變成白噪音。

他數着晚年安的睫毛，不知不覺睡着了，手裡還攥着那顆糖紙。

半夢半醒間，有人輕輕吻他眼尾的淚痣，把一句“太短了”揉碎在夜風裡。

沈忘甯在整理晚年安的書房時，發現《鏽蝕标記》的書脊有異常凸起。

當他第三次翻開第203頁，書頁邊緣浮現出淡藍色的熒光數字——7.17.7。

這個數字讓他後頸刺痛。

窗外雨聲突然變得規律，每七秒一個循環。

他走到窗前，看見對面大樓的霓虹燈在雨幕中閃爍，紅色光點組成一個模糊的蛇形圖案。

“在看什麼？”晚年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帶着威士忌的醇厚。

沈忘甯轉身時，那串數字已經消失。

“雨。”他随口答道，卻發現晚年安的領帶夾是一個微型注射器形狀，針尖部分泛着詭異的藍光。

晚年安走近，手指撫過他的太陽穴：“你又在頭痛。”這不是疑問句。他的指尖冰涼，帶着醫用酒精的氣息，“該吃藥了。”

藥片是淡藍色的，和沈忘甯夢裡出現的數字同樣顔色。

他假裝吞咽，卻在接吻時将它藏進了晚年安的衣領褶皺。

當晚他做了一個夢：自己被浸泡在巨大培養艙裡，透過藍色液體看見晚年安正在記錄闆上寫着什麼，白大褂口袋露出半包酸梅糖。

次日清晨，沈忘甯在浴室鏡子前發現異常。

當他用左手刷牙時，鏡中的自己卻是右手持牙刷。

這個細節讓他渾身發冷——他分明記得自己是右撇子。

“晚安，”他對着空氣說，“關閉浴室監控。”

智能家居系統沒有回應。但鏡面突然起霧，浮現出一行字：“記憶可信度67%，建議補充7号藥劑”。

水龍頭突然噴出淡紅色液體，帶着鐵鏽味。

沈忘甯後退撞上牆壁，觸發隐藏面闆——裡面整齊排列着七支注射器，标簽上都是他的照片，日期跨度長達七年。

最舊的那支下面壓着一張糖紙，印着“林氏制藥”的logo。

雨天的咖啡館。

沈忘甯故意比約定時間早到半小時，看見晚年安從一輛沒有牌照的黑車下來，與穿白大褂的人交談。他調大手機攝像頭，拍到那人胸牌：“涅槃計劃首席研究員”。

當晚年安推門進來時，沈忘甯正在把第七顆方糖疊成塔。

“怎麼突然愛喝甜的了？”晚年安挑眉，伸手要碰他的咖啡杯。

沈忘甯搶先拿起杯子，故意讓熱咖啡濺到晚年安袖口。

在對方擦拭時，他迅速調換了兩人杯子——這個動作熟練得讓他心驚，仿佛已經重複過無數次。

“你的心跳加快了。”晚年安突然說，手指輕叩桌面。節奏與沈忘甯昨晚在琴房彈的《夜曲》完全一緻。

沈忘甯微笑：“因為你在看我。”他小啜一口咖啡，嘗到熟悉的苦味裡混着一絲甜——晚年安的杯子加了糖。不是方糖，是溶解的酸梅糖。

回家路上，沈忘甯假裝睡着，眯眼看見晚年安在查看平闆上的數據流。

屏幕閃過一張腦部掃描圖，标注着“SI-NAN-7，第6次記憶植入穩定期”。

智能門鎖識别晚年安的虹膜時發出藍光。

沈忘甯突然意識到，每次這道光閃過，他都會短暫眩暈。

今晚他強忍不适觀察，發現門鎖顯示屏角落有個微小數字：6。

“我去琴房。”他掙脫晚年安的懷抱，在鋼琴凳下摸到一個金屬物體——微型注射器，裡面是淡藍色液體。琴鍵中央C比其他鍵更亮，像是被頻繁按壓。

當他彈下這個鍵，整面書櫃無聲旋轉，露出隐藏的實驗室。牆上的顯示屏正在循環播放一段視頻：七歲的他，在糖果店火場中被少年晚年安抱出，而後頸有一個發光的條形碼。

視頻右下角日期：2017年7月7日。

身後傳來腳步聲。沈忘甯迅速取出藏在袖口的酸梅糖含在舌下，甜味炸開的瞬間，記憶如潮水湧來——

他看見自己被綁在手術台上，晚年安戴着口罩說：“第七次重置會抹去所有反抗意識。”

看見自己偷偷收集七種顔色的糖紙，每種顔色對應一次記憶備份。看見琴譜上的音符其實是基因編碼，而《夜曲》是删除指令的啟動鍵。

“找到這裡了？”晚年安的聲音在背後響起，不再是溫柔的語調，而是實驗室裡的冷靜觀察。

沈忘甯轉身，手中注射器對準自己的頸動脈：“站住。”

晚年安停下腳步，鏡片反射着顯示屏的藍光：“你知道那對你沒用。”

“但這個有用。”沈忘甯吐出舌下的酸梅糖，已經變成紫色——第七種顔色，“記憶全部恢複了，博士。”

牆上的顯示屏突然全部熄滅，又同時亮起，每個畫面都是不同年齡的沈忘甯，對着鏡頭說同一句話：“這次一定要逃出去。”

晚年安摘下眼鏡，露出沈忘甯從未見過的疲憊表情：“每次都是這句開場白。”他按下腕表按鈕，整棟房子的門窗同時鎖死，“你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沈忘甯笑了，這次是真的在笑：“不，你不知道。”他按下藏在口袋裡的遙控器，所有顯示屏開始播放同一段畫面——晚年安在某個深夜，親吻沉睡中的他，眼淚落在實驗日志上。

“你從沒在第六次重置時哭過。”沈忘甯輕聲說，“這次有什麼不同？”

晚年安的表情終于出現裂縫。警報聲突然響徹全屋，紅色警示燈旋轉閃爍。沈忘甯熟悉這個節奏——每次重置前的最後警告。

但這次，他沒有走向琴房。而是拆開一顆新的酸梅糖，塞進晚年安嘴裡：“嘗嘗看，這次的甜味不一樣。”

糖裡藏着納米追蹤器，與城市所有顯示屏相連。當晚年安咬碎糖芯的瞬間，全城的電子屏幕同時閃現出七個沈忘甯的影像，說着同一句話：

“找到所有7，就能找到出口。”

窗外，雨停了。沈忘甯看見對面大樓的霓虹燈拼出一個完整的單詞：NIRVANA（涅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