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點鐘開始熱身賽,刁鴻坐在椅子上隻是不動,陽秦給他捏肩按胳膊拉伸腿,上上下下舒筋骨。
刁問斜睨着刁鴻,氣不打一處來,罵他:“你自己不會站起來抻一抻啊?”
刁鴻撇撇嘴,幹脆躺到地闆上去了。翻身,撅起屁股擡高腰,故意說:“陽秦,你幫我按按。”
刁問臉皮發抖,朝刁鴻屁股上使勁踹了一腳就走開了。
這時,大鼓擂動,發出轟轟巨響,第一場比賽正式開始。
刁鴻拉住陽秦的手,把他帶到台子邊上。陽秦看不清,隻是聽刁鴻講。
“左邊也是周派的,周生生的師弟,他倆的拳是一路走。”刁鴻說,“太極八卦掌這又叫綿掌,看上去柔軟無力,實際上很有勁。主要是巧力,跟你們推拿正骨是一樣的。”
“怎麼個一樣法?”陽秦有了好奇心。
刁鴻讓陽秦站好了,他學着周生生的姿勢,打掌。
耳邊忽地一陣強風,氣流回旋似的嗡嗡鳴鳴,陽秦一側身,那掌就在他鬓角擦過去。
臉上火辣辣的疼,這就是掌風的威力。
“太極八卦隻有八招,按照陰陽五行走。要打赢不容易,但躲還是可以的。”刁鴻說着一把攥住陽秦的胳膊,擡掌一推,“你往回收,半路退開。”
一來一回,拳掌招式間錯。
“其實,武功都是一樣的。”刁鴻說,“逍遙跟太極八卦,拳掌相生相克,你不打拳,但是知道姿态步伐,照着走,也就不容易被打到。”
刁鴻說着又拍出一掌,風聲厲厲,朝陽秦面門襲來。
陽秦大步後退,躲閃,繼而擡手一攥。
刁鴻哎喲一聲,胳膊登時酸麻,使不上勁來。他的穴位被陽秦掐住了,幾乎動彈不得。
“你哪裡學來的搏獅?”刁鴻問道。
“濃飛阿姨教我的。”陽秦說。
刁鴻那大眼睛一眨,覺得吃驚:“濃飛阿姨?你什麼時候跟我媽這麼好了,她居然還教你搏獅。我求她好久了,她就隻教我兩招。”
陽秦笑着,他捏住刁鴻的後脖頸,替他松弛肌肉,又說:“阿姨很喜歡我。”
刁鴻一點頭,也笑:“那那感情好,你就改口叫媽吧!”
“你占我便宜。”陽秦捏他鼻尖,刁鴻主動蹭上去,親了陽秦一下。
頭一場擂台賽打了快半個小時,刁鴻就抱着陽秦在角落裡卿卿我我了半個小時。
刁問眼見着這兩人胡鬧,看不過眼,叫小九把簾子拉上。
小九正要走上前,那擂台上砰一聲砸下來一個人。
頓時,現場歡呼聲起,周派的小子擡頭挺胸,耀武揚威地走下台來。他瞥了眼刁鴻,露出不屑的嘲笑。
陽秦原以為刁鴻會生氣,但他隻是心如止水,并沒有被激怒絲毫。
趙濃飛說過,打拳最忌心緒躁動,要做到大江湧流,任它東西。
陽秦想,看來昨晚刁鴻是真被周生生逼急了,全是為了自己才出的手。
不出一盞茶的功夫,鼓聲隆隆,下一場開始了。
陽秦準備上台,刁鴻牽着他走,到台子邊,一把托住他的腰臀,将他送上擂台。
陽秦站在那裡,不敢輕舉妄動,隻是等拳。
他打不過,但可以躲。況且,他也不想躲,這次上台的目的就是挨打,挨周生生的打。
周生生出拳很快,拳風嘹亮,紛紛而來。
陽秦幾乎不動,刁鴻跟趙濃飛教他的招數一樣都不使。
刁鴻在台下心慌意亂,他眼睜睜看着陽秦挨了周生生一拳,連連後退,最終砸在地上。
“陽秦!”刁鴻大喊,他想翻身上台,卻被刁問拉住了,“小子,别壞了規矩。”
這是武賽,再下三濫的比試都有它的規矩。
一不得出暗器害人,招招光明磊落。二旁觀者不得插手,不得語。
刁鴻急得一拳打在木樁上,他始終盯着台上的陽秦。
陽秦抹了一把嘴角的鮮血,他歪歪倒倒地站起來,慢慢走到周生生面前。也不喊疼,甚至沒皺一下眉頭,隻是笑:“還有兩招,承教!”
周生生懷抱着胳膊,眯起眼睛打量陽秦,覺得這個漂亮的瞎子真有意思,這樣受一拳竟然都不讨饒。
陽秦依然穩穩地站好,他頭一昂,側臉,聽見虎虎的拳聲。
逼近,再逼近,他可以躲的,但還是不肯躲。他在人群中找尋刁鴻的聲影,那個穿着雪白的武術服的青年,胸口該繡着一個陽字,但他看不清。
陽秦忽覺胸口一燙,劇烈的疼痛傳至了四肢百骸。他往後仰,重重摔在地上。
眼前黑了一片,像是提前遭受全盲。他的腦袋撞上護欄,耳邊铮鳴如金屬相擊。
這回,他站不起來了,哪怕還有一招,他也接不住了。
陽秦是硬被裁判拽起來的,台下的人都倒抽一口涼氣。
他軟綿綿地靠在護欄上,依然隻能側耳去聽。聽覺都笨重沉鈍,愈發不靈敏了。
周生生的拳頭襲來時,一道濃郁的黑影壓得他喘不上氣來,陽秦驚得閉住了眼。
忽地大鼓擂響,台下又起了一片呼喝。
陽秦感覺有人替他擋了一下,那人全身潔白,身上有一股香味。
五塊錢的玫瑰油,地攤貨,是刁鴻。
刁鴻再也顧不上什麼規矩一二三,上台就打。他攥住周生生的拳頭,使勁一擋,一推,擡腳又踹他小腹。
周生生被不知道從哪裡蹿出來的刁鴻猛吓了一跳,迅速收拳,讓他逼得連連退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