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鐵枯槁的指腹擦過霍弘後頸時,那片常年被衣領遮着的皮膚突然燙得驚人。
霍弘原本貼在老人手背的臉猛地擡起,後頸像是被熱油澆過,皮下有細微的鱗片觸感順着脊椎往上竄——他分明聽見皮膚下傳來"咔"的輕響,像是某種封印裂開了縫隙。
"這是...鎮北王的鱗紋!"老醫正的聲音陡然拔高,手中銀針"當啷"掉在炕席上。
他原本佝偻的脊背繃成了弓弦,枯枝般的手指直戳霍弘後頸,渾濁的眼珠裡燒起兩團火:"我懸壺閣秘典記載,鎮北王血脈天生金鱗紋,藏于頸後,遇血脈共鳴便會顯形!"
霍弘反手去摸後頸,指尖觸到一片粗糙的凸起。
月光從破窗漏進來,正照在那片皮膚上——淺金色的鱗紋若隐若現,像被風吹散的金粉,又像活物般輕輕翻卷。
他大腦"嗡"地炸開,周鐵方才那句"當年你爹也是這樣護着我"突然在耳邊炸響,喉間像塞了塊凍硬的棉絮:"爹...這是?"
周鐵的手還攥着他手腕,力氣卻在飛快流逝。
老人缺牙的嘴咧開道縫,渾濁的眼珠裡浮起層水霧,像是穿過三十年風雪,看見某個披甲執劍的身影:"你出生時...後頸就有這紋路。
當年鎮北王府血洗那夜,你娘把你塞進裝藥材的木箱,用金瘡藥糊住這鱗紋...說要讓你做個普普通通的邊民。"
"可有些人...容不得你普通。"老醫正突然蹲下,顫抖着撿起滾到炕下的藥碗。
碗底沉着半粒未化的藥渣,在火光下泛着幽藍:"周老爹的金瘡藥裡摻了慢性鶴頂紅,下了三個月。
能精準控制藥量,讓他撐到今日才發作的..."他擡頭看向地上被霍弘踩着後頸的孫媽,"隻有知道他在等你身世揭曉的人。"
孫媽被踩着的後頸突然劇烈抽搐,嘶啞的笑聲混着血沫噴出來:"盧營頭的人已經到後巷了!
你們當鎮北王的餘孽能活着離開?
當年王爺的人頭都挂在城門樓子上——"
"砰!"
霍弘的膝蓋重重壓在她肩胛骨上。
他能聽見自己心跳如擂鼓,後頸的金鱗越來越燙,燙得他眼眶發酸。
周鐵的手在他腕間最後動了動,像是要幫他擦掉臉上的淚:"那半塊虎符...啞叔送來的...去雲州城找'藏鋒閣'..."
話音未落,後巷傳來鐵蹄碾碎積雪的悶響。
燈籠的光暈撞碎在結霜的窗紙上,映出十餘個持矛甲士的影子。
孫媽的笑聲更尖了:"盧營頭說了,要把鎮北王的種和老東西的頭一起挂在城門——"
"閉嘴!"霍弘抄起炕邊的柴刀,刀背重重砸在她後頸。
孫媽哼都沒哼一聲便昏了過去,鮮血順着她脖頸的月牙疤滲出來——那道疤的弧度,和周鐵腰間那道刀傷分毫不差。
老醫正突然抓住霍弘的手腕,掌心塞進來個溫熱的小布包:"這是我懸壺閣的通行令,雲州城懸壺分閣能護你一時。
周老爹的屍身...得在子時前入冰棺,鶴頂紅會蝕骨。"他瞥向窗外越逼越近的火把,喉結滾動:"我去引開他們,你帶着周老爹從狗洞走——"
"不行。"霍弘打斷他,反手把布包塞回老醫正手裡。
他彎腰抱起周鐵,老人的身體輕得像團雪,後頸的金鱗卻燙得他脖頸發紅。
系統提示音突然在識海炸響,像是有萬千星子墜入心湖:【藏鋒錄進化完成,當前可融合三種戰技,檢測到宿主血脈特殊性,融合效率提升30%。】
"您幫我照顧孫媽。"霍弘把周鐵平放在炕上,轉身抄起牆角的長弓。
他摸向胸前的銀鎖,那是從小到大不離身的東西,此刻貼着心口的位置突然發燙。
記憶閃回七歲那年,周鐵蹲在竈前給他系銀鎖時說的話:"這是你娘留的,等你長大...自然會懂。"
窗外傳來甲士撞門的聲響,"轟"的一聲,木門裂開道縫。
霍弘握緊長弓,後頸的金鱗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光。
他低頭看向周鐵平靜的臉,想起老人總說"戍卒的命如草芥",可此刻他突然明白——有些草芥,根系裡藏着能掀翻山河的力量。
"爹,"他對着周鐵耳邊輕聲說,"您看,我這就護着您,走出去。"
院外傳來老醫正故意拔高的喊叫聲:"往東邊跑了!"甲士們的腳步聲潮水般向東湧去。
霍弘迅速扯下被單裹住周鐵,又摸出懷裡的火折子點燃炕邊的藥櫃。
濃煙騰起時,他彎腰扛起周鐵,餘光瞥見孫媽腰間露出半截紅繩——和盧營頭小妾腕上的紅繩,是同一種染法。
後巷的狗洞結着薄冰,霍弘蹲下身時,胸前的銀鎖突然硌得他心口發疼。
他伸手按住那枚銀鎖,指尖觸到鎖身内側凹凸不平的刻痕——像是某種暗号,又像是...未完成的鱗紋。
濃煙裹着焦藥味灌進鼻腔,霍弘彎腰扛起周鐵時,後頸金鱗燙得幾乎要穿透皮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