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二十五,正是诃摩谒約定下山的日子。珀耶城萬人空巷,各處張燈結彩、鑼鼓喧天,正街門市花團錦簇,人群攢動。為防踐踏,莫偃戈劃清觀禮分界,安排士兵警戒駐防,就等诃摩谒入城。
鄭繁知道部落拮據,早早請溫圻在城外等候,令他換上新制禮服。于是纾纾便看到诃摩谒騎着一匹高頭駿馬,後有儀仗随行,在莫偃戈和鄭繁的敬姿中緩緩行來。
他頭上仍戴着甸司最高貴絢麗的七色羽冠,長辮子高束腦後,穿金線、銜玉珠,每進一步,叮铛脆響。額心神鹿紋赩熾而含燠,比之從前更加瑰美鮮豔。耳墜子倒還是那根琥珀石,隻是放得更長,幾乎及肩,按僰夷人的說法,越長代表身份越尊。
“看!是王室的玉牌!”有人說道。
她循指望去,诃摩谒右手持骨杖,那枚穿在上頭的玉牌在煦陽下芒動如虹。纾纾初見這玉牌時就知其珍貴,不想正是僰夷王室的身憑。
目送诃摩谒登上高台,他微微一笑,魁梧的身軀伫立,右臂忽而高舉,玉牌正面露出。片刻後,呼聲雷動,僰夷人跪倒在地,叩首齊喊:“拜見王上!”
一時間人聲如鐘鳴,激蕩回響,直抵雲巅。
纾纾胸膛裡砰砰直跳,血液翻滾湧上,背心泛起一層熱汗,看着他堅毅又年輕的面龐,險些落下淚來。
萬裡蒼穹,纖塵不染,遠處旌旗飄搖,與台上獵獵衣旋隔空相對。
是夜。舉目皎娥,相思吐月。
纾纾知道他一定會來,抄了把椅子坐在院中觀星。流風穿裳,芬馥潛漂。
诃摩谒從矮牆那頭翻身一躍,長臂一捉将她抱個滿懷。不待說話,纾纾仰頭迎來他急不可耐的吻,腰間覆力,托坐而起,兩人纏綿旋轉,繞進卧房。
摔在床上,诃摩谒拱在她頸窩裡輕歎:“好香啊。”
她特意熏的,怎會不香。
“噓!”纾纾比指,“動靜弄小些。”
“怎麼?表兄在?”诃摩谒牽唇一笑,一手剝去她上衣。
“不在,他近來事多,住在公廨。鄰居家有人。”她脫去簪子,脅肩将他抱住。
“城裡風水果真好,将你養得這樣美。”诃摩谒閉上眼,信手在她身軀起伏間遊走,餍足享受着,不願再說話。
兩人第一回遇見時,纾纾就知道他也是個有色心的,囫囵抱着,就有膽子去摸她。雖說是在分辨其物是人是鬼,後來回想,他在廚房借着光亮辨出自己面容時那副羞臊模樣,她就知道這緣分,早已暗暗結下。隻是當初以為不複再見,便抛去不想罷了。
“你好了許多,身材也豐腴不少,可還有其他不适?”诃摩谒喘息着親她。
纾纾搖頭,扭腰往他懷裡擠,“是不是入秋冷了?”
他忙卷起一旁軟被裹在自己身上,環臂将她牢牢抱緊。
臉上還留着紅暈,纾纾勾手扶他脖子,如此貼在胸前。
暖暖溫意燙着心口,诃摩谒自覺懷裡就是他唯一的赤陽,若是離去,就如黑夜降臨,寒冷無依。遂将她抱得更深。
“你随我去王宮好不好?”
她哼聲不允。
“我不要你嫁給我,就,當陪着我,行嗎?”
纾纾倏地睜開眼。
诃摩谒閃着一雙黑眸,沒有脅迫,沒有卑怯,隻單純望着。
“我住在這裡挺好的。”她揀出一根辮子撓他,“你先随鄭大哥他們熟悉熟悉庶務,叫朵圖幫忙,少見我。”
“鄭大哥?鄭繁?”他摟住她背脊搖晃,好似撒嬌,“你到底幾個好哥哥?怎麼誰都與你那麼親近?”
“吃醋啦?”纾纾親他臉頰一口,嬌笑道:“要怪就怪你認識我晚,鄭大哥與我有過婚約,雖後來廢除,但我們情同兄妹。我懷孩子的時候,一直是他在照顧我,才能順利生産。”
“還有這事?”他微微瞪眼。
“是。他們幾個,加上孩子父親,都是認識的。像莫少将軍的近侍溫圻大人,也曾救過我性命,我欠人家的太多,你可不許随意甩臉色。”她捏住他耳朵輕輕一拉,“聽見沒?”
“聽見了。”诃摩谒負氣一笑,翻掌将她一壓,穩穩當當掉了個個兒,“不許見你這項我不答應,就算是明日要走,我今晚也要跟你厮磨在一處,誰也攔不住!”
“長痛不如短痛,知不知道?”纾纾狠狠錘他胸膛。
“誰愛知道誰知道。”诃摩谒扣住她後腦勺忘情吻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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罕羅王宮自然比不上皇城巍峨,此前莫老将軍破城時,将裡外也搜了個幹淨,此刻邁步走進,頗有“陶盡門前土,屋上無瓦片【1】”之潦倒寒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