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纾纾如今對他們可不盡信,總是東瞞西瞞。
“娘子,您聰慧,官家派我跟着你是為什麼,您不知道麼?”他頭次語重心長同她說這麼多話,“于公,實地了解僰夷,暫避中原眼線,于私更多,他信任我,也知你要來尋朵圖姊妹,我是最合适跟在您身邊的。我此前來時便學過僰夷語,對當地民風習俗也有熟谙。他不放心你一個人。”
駱昀徵思索片刻,又道:“朵圖如今在宮裡過得很好,公主活潑可愛,她比從前開心很多。若是你,就算知道姊妹倆調換了身份,又會追究麼?我何必騙您呢?”
岑湜既知道真正的僰夷王妾懷有身孕,必然已猜到她們的詭計,而今又能如何。阿娜惹已成他的妃嫔,僰夷王已死,她放棄報仇,養育女兒,身世便不再有什麼重要。
若是此番能找到安全的真正的朵圖,那仇恨之說更是無稽之談,也許能解開她與岑湜的心結。
思及此,纾纾更覺有必要加倍努力。
“那好,這裡有一份地圖,為朵圖提供,據說能找到庇護她們姊妹的地方,若是她的姐姐順利逃脫,必然回去。”
纾纾将镯子扣開,倒出裡頭的紙卷。
駱昀徵驚詫于這精巧設計,原來他們知道的也并非全部。
“你看,這是她憑記憶所繪,以僰夷王宮為起點,聽她說大約有七、八十裡路,途中蹚河越山,這裡……”她點了點地圖最後一站,“這裡是懸崖。”
“懸崖?”駱昀徵皺眉,“懸崖之後呢?”
纾纾卷起地圖,歎道:“她不肯說,到那兒自會知曉。”
阿娜惹身上滿是秘密,她們的身世究竟如何,為什麼那地方沒有名字,她也沒有名字,又為何笃定朵圖會回到那裡。
蓦地,纾纾腦海中浮出那少年的臉龐,他也同樣神秘,來去無蹤。若是進入珀耶需要通行文牒,他為何能出現在苻州。
沒來由的,纾纾覺得駱昀徵還有什麼沒說,便一味盯着他看,盯得人全身發毛。
“我去做飯。”他逃也似。
按照地圖所示,他們到達王宮便一路向西,出城門往西偏南方向前進。若能順利,不出兩日便可到達。
一切自然沒那麼簡單。阿娜惹所繪全憑記憶,是她經常從那神秘地到僰夷王宮的常走路徑,所以隻記得此單行路,有些模糊的岔路口,想得到便畫,沒想到權當不存在。而這方向和比例更是一塌糊塗,往正南走說不得畫成偏東南,這一筆該算三裡,下一筆同樣的長度,說不得是五裡,總之最後連到王宮便罷。
走得纾纾和駱昀徵叫苦不疊,本備上四五天的幹糧,以為萬無一失,卻因地圖不準,前前後後走錯走岔,來來回回折騰數遍,仍舊隻走通不到一半的距離。
“這條,應是輿圖上這一條罷?”纾纾拿着從邝攸那裡要到的輿圖作對比,如此修正重繪阿娜惹的那副地圖。
“是,我記上。”駱昀徵一筆揮就。
日頭正盛,兩人慢騎數裡,終于走到連官制輿圖也不曾标注的山林邊緣。再走,就是無路地界,阿娜惹穿山涉水從未知地走來,不引人注目,也無畏兇險。
目下該如何?
纾纾低頭看着地圖思忖,駱昀徵一向不做決定,安靜候在一旁。
“按以往經驗,接下來的路不會太平,我們還得折返珀耶,做足萬全準備再來。”
“是。”
扯缰掉頭,纾纾邊走邊想。若是阿娜惹常出來看望姐姐,那麼這條路必定已走過數遍,她一個人尚且安全,或許他們不該如此謹慎?
于是回頭又望了望,森林廣覆,山嶺延綿不盡,除去飛鳥掠空,偶爾幾聲啼鳴,此間再無聲響。
如此騎行,不出十裡,荒僻野外,荊棘叢生草籽朽木多散之地,轉了個彎兒,纾纾忽然瞅見前頭冒出一個人影,似乎在跪着。
他面朝西南山谷,伏身作揖,跟前插着兩隻白燭,一杯清酒,一旁未燒盡的紙錢随風飄搖。
這是在祭拜?
纾纾往山谷看去,底下是一條河,若葬身于此,水流湍急,必不能活命。
此時已靠近人影,駱昀徵率先喊道:“邝将軍!”
的确是他!纾纾一驚。她隻見過邝攸一面,此刻穿着尋常百姓的粗布衣裳,一時沒認出來。
邝攸聞聲擡頭,瞪大眼睛,“你們怎會在此?”
駱昀徵下馬問好,答道:“我和妹妹平日愛遊山玩水,酷喜探索奇特無人之地,随意走走,不想在此碰見邝将軍。”
他聽完解釋好似未全信,看了看馬匹上的沉重包袱若有所思。片刻,站起身來,“原來如此,真是湊巧。今日是我故友忌日,特來此地祭拜。”
“故友?”纾纾也下馬來,三人站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