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路的守兵将他們引到一處二層竹樓,纾纾新奇,着力踩了踩,很牢靠。
接待他們的是一位鎮守珀耶城的遊擊将軍,名叫邝攸。
駱昀徵拱手道:“拜見将軍,我是新來上任的司戶參軍羅昭衍,這是我的告身與敕牒。”
“羅參軍不必客氣。”邝攸忙回禮。
他是個身材結實,長相平常的大巍男人,因常年戍邊,也曬成一副黑色皮膚,笑起來細眼眯成一條縫。許是軍中人情簡單,他說話直率得很,核對文書無誤後便扯住駱昀徵的手臂。
“哎呀,不知羅老弟要來,有失遠迎。”邝攸迎他入席,一邊問道:“這位是?”
纾纾溫婉做禮,笑道:“小女辛珍,父母皆喪,投靠表兄至此,望将軍莫要嫌棄。”
“哪裡哪裡。”邝攸将她略一打量,道:“羅老弟一表人才,娘子也如此标緻,确是一戶好人家養育。”
三人落座,他好奇探問:“如今羁縻府還未有完整官秩創置,羅老弟怎麼一個人先到了?”
駱昀徵顧自倒了一杯茶,佯裝秘密模樣,低聲道:“将軍有所不知,羁縻府以各族自治為主,朝廷派來的大巍官員名為官,實際多做監督刺探之用。司戶參軍主掌戶籍賦稅、倉庫受納,都護府叫我提前查看戶口民情,以備後來之需。”他又傾身湊得更近,“我聽說,都護府派來的長史已定,正在路上。”
他說的是鄭繁,倒也不是謊話。
邝攸恍然大悟狀,連連點頭,“多謝羅參軍指點。”旋即從櫃裡拿出一壇好酒,道:“來來來,請吃酒,娘子也吃。既然長史未到,羅老弟還有公務在身,需得四處走動,我也就不繞彎子了。”他倒滿三杯,無奈續道:“衙門還未建好,需得羅老弟和娘子自尋住處,等僰夷人的刺史定下,朝廷撥饷,才可能......”他雙眼瞟盼,尴尬不已。
“了然,了然。”駱昀徵按下他敬酒的手,“不說這個,咱兄弟倆今日先不醉不歸,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鄰【1】!”
“好好好,羅老弟果真爽快!”
二人就此談天說地,喝得好不惬意。
纾纾沒想到駱昀徵個悶葫蘆,不是不會說,而是不想說,這場面官話一套一套的,愣不是從前那個人。
酒過三巡,黃昏将至,纾纾等來無趣,便到外頭看馬兒吃草。
馬匹在這裡是很貴重的牲畜,因山地多,運送物資人力消耗巨大,平常多使驢騾。連官家都喂養不起幾匹,非常稀罕。
她将水槽中注滿清水,正好駱昀徵出來。
“走吧,咱們去買間屋子。”
“你倒知道我有錢。”纾纾嗔道,“哪兒有賣屋的?”
“随我來,方才邝将軍指過。”
慢慢牽馬走了半晌,土屋磚屋漸漸增多,纾纾察覺大巍人也多了起來。
“這裡是城中大巍人聚居之地,你會更習慣些,我們從他們手裡買。”
“好,這主意不錯,就算多花些錢也應當。”
“娘子可對房屋有何要求?”
纾纾搖頭,“幹淨就行,不要離街道太遠,離王宮近些更好。”
她需得抓緊時間,不能在路上耽誤太多功夫。
交涉一番,纾纾簽字按印,購得一座帶小院的二居土屋。廳堂不大,夠吃飯待客,左右各一間卧房,床椅齊全,院子裡有一口井,可洗衣做飯。
“不錯,駱将軍全才啊。”纾纾撫掌稱贊。
他笑笑搖頭,“那剩下的雜貨采買就交給娘子?”
“行!”她滿口答應。
本以為任務輕松,第二日出門才知當地大巍人官話别扭,聽得一知半解,僰夷人更糟糕,完全聽不懂,急得她滿頭大汗。
駱昀徵倒未全權放手,隻跟在她後頭笑話。
“你肯定來過,為什麼能聽懂?”纾纾将菜籃一扔,一屁股坐到桌前,“從實招來。”
他替她斟茶,解釋道:“官家之前懷疑朵圖時就派我來這兒查過。”
“什麼?”
果然。纾纾訝然後又釋懷,遂更加生氣,“既如此,你們完全知道我此行目的,何不告訴我朵圖身世,她要找的人在哪兒?”
駱昀徵輕輕擺頭,“我們知道的不比你多,當初我隻查到她們有兩姐妹,并且僰夷王的女人是有身孕的,其餘一概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