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外戰鬥越演越烈。有人尖聲呐喊:“去城外叫駐軍!”
“已經去了!”
一滴淚掉出來。
纾纾擡手一抹,隔着雪花,她辯清方向,踅步一轉。
“苗姑姑!”
廚房燈還亮着,竈上湯水翻滾,卻不見有人。牆上肉脯、腌菜挂在原處,桌上蔬果、醬缸也未見挪動。她捏住裙擺,輕輕往竈後探去。
倒吸一氣。
隻見一人影癱倒在地,系着圍裙,雙目緊閉,右手還抓着一隻湯匙。
纾纾驚叫:“苗姑姑!”
她顧不得肚子,勉強跪在地上,抖着手指懸于她鼻尖之下。
還好,是活着的。纾纾推搡幾番苗姑姑的軀體,毫無動靜。
扶住竈台再起身,她已累出一層薄汗,孩子沉,她腰痛不已。望向窗外,聽聲音,打鬥仍在街上,并無接近,司馬府的護衛還是很得力,不愧是莫家軍。
她知道來人是沖着自己,前門正面強攻,後頭挖她院牆暗度陳倉。目下是躲,還是去前門尋找庇護,需得馬上做決定。
許是見到苗姑姑暈在這裡,她猜測白日裡來的雜役中可能有細作,思及此,便也不怕了。
既然對方有備而來,就算莫偃戈再怎麼仔細核查府中之人,他在懸平鎮終究還是強龍壓不過地頭蛇,總有疏漏。
兵來将擋水來土掩,她不信懸平關下,駐軍如此之多,堂堂司馬府能出什麼事。還不是隻能調虎離山,偷偷推牆搜她。
莫偃戈和岑湜尚未歸來,鄭繁前腳剛走,他們便立刻動手,可見平日機會不多,這是見縫插針的一計,所以計劃并不一定周密,對方把握也不大。再有,此計關乎于快,一旦城外駐軍到,注定失敗。
溫圻必是去調兵!她才領悟。
難道不止府外的人馬,城中其餘地方還有戰場?否則怎需他親自離開指揮。
岑湜這段時日幾乎寸步不離守在她身邊,駱昀徵一直在暗處,自在罕羅草原上見過一面後,她從來都不知他身在何方。
原本岑湜欲将他也留下,是纾纾不肯。溫圻不去,駱昀徵也不去,此途她放心不下。
鄭繁更是他們之中知道最少的,除了明面上的溫圻他認識,楊氏兄弟不見,他道是契約已解,人走了。更不知世上有駱昀徵這麼一人。至于宗室派或許在尋岑湜,京中王庸或許懸賞殺手在找纾纾,皆是毫無所知。否則怎會急于歸家。
纾纾暗悔,又慶幸。悔在沒告訴他身邊危機四伏,關鍵時刻人卻不在,幸在他已經離開,性命無虞。
吹熄廚房燭火,纾纾摸黑關上大門。
雪下大了,風也鳴号不已。
剛走出幾步,頭頂瓦片如浪般起伏一陣搭扣之聲,未及擡頭細察,發絲一揚,勁風拂過,一條黑影縱身跳下。
“夫人!”
喉音嘶啞,是楊屹。
纾纾驚喜低叫:“你可來了!我後院有人推牆,怕是已塌,不知何時會找到這裡。”
“我輕功高,楊岘後到。夫人你先躲一躲,我們兄弟二人少說對付十來個,我去引開他們。”
“好!”纾纾欲轉身重進廚房,念頭一閃,又問道:“溫圻呢?”
“城東城北兩個城門口黃昏時分皆被人偷襲,不知是誰。正是關門時候,守城兵松懈,後又來幾撥小規模軍隊,在城中四處燒搶,吸引住大部分巡防軍。司馬府的府兵分去一半保護莫少将軍,此刻府中人手不夠。對方是沖您來的.....陳大人和莫少将軍都不在,溫圻大人已去城外找駐關軍,隻有他有司馬手令。”
“好。你去吧,我就躲在這裡。”纾纾鎮定道,忽又扭頭朝他囑咐:“我會保護好自己。還記得你們欠我的一件事嗎?我命令,你和楊岘不許拼命!”
她說得很是輕巧。楊屹本以為欠她的會是一件難上加上的事,如此一聽,倒恍了片刻神。
纾纾托肚站在那裡,笑着催他:“愣什麼,去呀。”
他方才用力一點頭,說罷抽出佩刀。
冷冷刀影映在地上一道白光,他緊緊握住刀柄,手一揮,長袍應聲裁下一大片。腳步輕健,幾個閃身,人便消失在纾纾視野之中。
纾纾利落将木門開合,稍加觀察後便躲進一口水缸背後。
也不知岑湜那邊是否順利,雖有不少兵馬跟随。眼下懸平鎮這一關,少說有幾百人,他們不敢在莫偃戈眼皮底下生事,就等她落單。
沒有更夫敲梆,纾纾摸不準時辰,看竈膛裡柴火漸漸熄滅,從她發現苗姑姑開始,大約過去小半個時辰。
城外駐軍除鎮守懸平關的,早就聽令準備解甲歸田,就等魏彥韬侵占的田地丈量後分配下去,又是晚上,心思渙散,召集起來不比戰時,溫圻偏也隻有權調動這部分。路上還要花費時間,不知府兵能不能撐住。
她自琢磨着,“砰”一聲巨響。
纾纾心頭猶如地震,是司馬府大門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