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蹙眉似是不解,“前朝的東西太宗皇帝怎麼還認?丹書鐵券這麼好使?”
“傻秋桐。”纾纾點她眉心,“丹書鐵券、丹書木券都無妨,這名将是用戰場功勳換到這片鐵券,太宗皇帝是意有所指。”
“哦,我明白,他是以古說今。”秋桐恍然大悟,“這功勞想必非常大,才能抵一條命,娘娘也有一片就好了。”
“怎麼你不想有嗎?”
秋棠撇嘴一笑泥鳅似的撲進纾纾懷裡,“我要是有一片就贈予娘娘。”
“傻瓜。”
前朝又傳來消息,說岑湜準奏莫偃戈從西南調兵一事,随後将從崔格中那裡收繳的兵器全數運往?州以解燃眉之急。
纾纾心道,難怪他毫不猶豫舍掉卓胤開性命,兵器暫時充足,建立私礦制一事便可延後,屆時少府監人選也能用上一個幹幹淨淨的自己人。
他心思缜密,常人遠不能及。
“秋棠。”纾纾遞給她一封信,“讓那當值的禁軍送至鴻胪寺。”
***
這日纾纾私宴北貊兩位王子,和親公主還未定下,岑湜托她再問問挈提斡和格托的意思。
宴席辦得不大,但溫馨非常。
“淑妃娘娘,我們兄弟倆在大巍待了大半月,皇帝陛下總說公主出嫁不能馬虎,典禮儀仗都得準備齊全,可這到底是哪位公主,又嫁予誰,如今還沒有着落?”格托喝完一盅酒,紅氣上臉,便開始向纾纾發難。
“王子此言差矣。世人皆知陛下膝下尚無女兒,為表誠意,我們從宗室裡挑選出那麼多美貌又知禮的娘子,畫像和名字您都問過,是兩位遲遲不給答複啊。”她笑意盈盈。
格托與挈提斡同住鴻胪寺,日日來往,不知他有沒有發現這些天挈提斡私下派人在與岑湜談判,其實答案已昭然若揭。
纾纾擡袖抿了一口葡萄酒,眼光往挈提斡那裡一觑。
隻見他站起道:“淑妃娘娘,上次我四弟求娶德妃未能成行,思來想去,定是陛下寵愛德妃,不舍割愛。我想多問一句,陛下可曾向娘娘提過,這宗室家的女人,北貊皆能挑選?”
“自然是。”纾纾笃定道。
“如此,在下有數了。”他抱拳做禮,轉身朝格托說:“四弟,不如我們各選一人呈與陛下,屆時陛下批準誰的奏疏,回到王庭,我們便認哪方為王,如何?”
拖了這麼久,眼見就入臘月,格托本就是個酒囊飯袋,遠不如挈提斡胸有城府,與岑湜也曆來話不投機,他深知自己已盡全力,剩下的就交由天命罷。
“好!就如三哥所言!”格托舉杯,仰頭飲盡。
“寺卿大人,來,我敬祝寺卿。”纾纾禮向鴻胪寺卿祝榮柏,“多謝寺卿大人多日來照顧遠道而至的客人,此間已談妥,就按兩位王子所言,我也能向陛下交差。”
“娘娘言重,臣分内之事而已。”他撫掌而笑,衆人痛飲作樂,祥和一片。
雖不知到底是誰前往北貊,但茲事體大,除了内侍省、尚宮局,前朝九寺五監多少都得參與進來,駐紮京畿的北營軍也得抽派人手送嫁。
纾纾早幾日就已開始着手準備禮單,等挈提斡呈報名字上去,事情也就塵埃落定。
“這出嫁得有嫁妝,按理是咱們準備,但娘娘一樣一樣親自挑選,也太上心。”
内侍省每日都擡來無數箱子,金銀珠寶、绫羅綢緞自不必說,單子上還有茶葉香料、家具飾物、書卷種子等。
“這些都算是皇家私出的嫁妝,兩國契盟,何止于此。還有陪嫁的丫頭奴婢、銅鐵陶器、糧食物資、醫師工匠等等,多着呢。”
秋桐将嘴張得老大,“難怪這些天宮裡來往人員這麼多。”
“是呀。”纾纾放下一頂氈帽走近書櫥,她平日常看不常看的都整齊編注擺在那裡,從左至右,從上至下,打量又打量。
秋棠不知何意,狐疑道:“娘娘,這些書,您不會也要送出去吧?”
“怎麼?”她回頭微微一笑,“不可以嗎?”
這笑與慣常有些微不同,摻了點蕭索落寞的滋味,她站得筆直,書櫥高得很,半身埋在陰影裡,更襯出幾分孤高。
風,不經意襲來。
“你敢!?”
驟然,有兩字如平地驚雷,仿佛從雲端極深處刺破天穹,注滿威勢和壓迫迅至傾來。
“砰”一聲,秋棠全身一抖,隻見那窗框都在搖動,緊接着裂木斷金般的聲音,耳邊勁風呼嘯,她被突如其來的飄雪迷住雙眼。
“滾!”
是岑湜的聲音!
還未來得及細想,隻覺身體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拾起又放脫,在空中滞了那麼一瞬。她勉強看見大門破了半扇,她從那窟窿裡被甩出來,後背像被誰猛錘一道,模糊間一高大的人影背身站着,她看不到纾纾的臉。
“姑娘......”秋棠勉力從齒間擠出兩個音,倒在寒氣逼人的風雪裡。她睜不開眼,隻聽腦中嗡嗡作響。
無論姑娘去哪裡,請帶秋棠一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