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擱在梨花木桌案上的白宣紙突然翻飛嘩響,不知哪兒來的一陣凜風險些吹翻筆架。
薄衫不禁寒,纖手挂颀頸。纾纾箍住岑湜肩膀,瑟縮一抖。
“我去叫人收了書案,一夜秋來,以後晚上莫在院中久留。”他抱起她往屋中走去。
肌膚相親,溫香軟玉。岑湜念念不忘方才她一片迷蒙羞澀,重重将人安撫一番,這才屏氣凝神攬在懷裡。
她似一灘水,光裸裸不着寸縷流在床上,微微喘息。
“卓娘子的事宜可都備妥?”
“差不多。”
他們老是同床共枕說着别人的事。纾纾靠在他頸窩間,很是舒坦,岑湜也有一下沒一下繞着她的秀發。
一室無聲。
“怎麼?還不開口?”他淡淡道。
怎麼說呢,這确實是纾纾第一次正經求他辦事,還真有些難為情。是先戴個高帽兒呢,還是先陳述一番自己的功勞。
岑湜見她愁眉不展,輕笑着點點她的鼻尖,“直說。”
“陛下。”纾纾作出嬌柔讨好的一聲,手腳并用爬到他身上,“臣妾,有個親姊妹,您知道的,薛璘。她自小習武,頗有些本事,個性嫉惡如仇,愛好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小心觀察岑湜神色,未見不快,纾纾繼續說道:“京兆府尹張大人,也誇她巾帼不讓須眉,還專門請她吃過酒,感謝她平日在市裡街坊見義勇為。陛下您看,家父與臣妾,也算是盡心盡力為陛下辦過些事,臣妾為阿姊,有一個請求望陛下應允。”
她進宮這麼久,岑湜也裡裡外外将薛府摸了個透,雖猜得八九不離十,但還是想看看她如何同自己謹慎周旋。
“說來聽聽。”他用力捏了捏她的臀肉。
纾纾微微蹙眉,“雖說後宮不得幹政,但臣妾薛玢鬥膽,想為同胞長姐薛璘謀一個軍中小兵的差遣,不知朝廷可有女子從軍的編制,又有什麼條件可供瞻覽?”
岑湜沉吟一番,“我的姑姑鎮安長公主當年有一支娘子軍,也曾率之大勝過罕羅國的精兵,可惜她芳華早逝,那支娘子軍也早已解散。”
心下一沉,看來是不同意。
“不過,我朝律法從未不許女子參軍入伍,隻是制度不明,官秩缺少,更不知她女人之身如何在營中立足?”
纾纾也正煩惱此事,有皇帝準許是一回事,可纓纓當真去軍營又是另一情形。男女有别,終是不便,難道能為她專門設一個編制不成。
“陛下,臣妾有一個折中之策。陛下可否靜心一聽?”她将手掌撫在他心口上。
“你說。”
“女子孤身入營,不說合不合法,就是父親和臣妾,也是不放心的。如果陛下肯賜臣妾這一恩典,能否将阿姊放在莫少将軍麾下?”觀岑湜仍是波瀾不驚,她又道:“也别給她什麼官職,充作莫少将軍的一名親衛即可。莫少将軍近來在幫陛下做事,查案偵探有時需要接觸女眷,有阿姊在,更為方便。再者,京城不似軍營沙場,生死攸關的時刻少,臣妾也更放心。若是阿姊做得出色,經得住朝廷考驗,再讓她去營中試煉,也說得過去。陛下以為如何?”
她輕輕将臉貼在岑湜胸前,聽得他心跳由平穩慢慢加快,又緩緩複歸下去。
岑湜曉得她要提莫偃戈,每一提,心間都不得意,仿似睫上有一粒擦不去的灰,礙眼、多事,惹得人心煩意亂又沒有什麼好辦法。
“你就這麼放心莫偃戈?”他擡起纾纾下巴。
她莞爾一笑,“陛下将這麼重要的事都交給莫少将軍,既然陛下信,我自然也信。”
盯着她雙眸,岑湜想從每一縷眼光中看出什麼細節,纾纾卻笑得很坦然,終是興緻缺缺。
剛想放過,可轉念不知為何,眼前又冒出那場宴會上莫偃戈如饑似渴望着她的神情。
他是裝醉了,裝得狂妄冒失了,但與自己的眼神交彙中,那清晰的鋒芒并不是臣下對君上的挑釁,而是男人之間的戰前叫陣。他居然慘敗,因為西南形勢,不得不忍氣吞聲,這實在讓人抑郁不平。
纾纾感到腰間的手勁忽然加重,就像要把她碾進他身體裡。
“陛下。”她隻能埋頭抱緊。
岑湜聽到顫聲輕哼這才回過神來。
“你......就聽你的罷。”他惋然道,轉而一下一下撫摸她的頭頂,好像耐心極了。
暗自松了口氣。
萬幸和莫偃戈終究沒做什麼,否則都無法自信能夠經住他昭然一視。
發間的手掌溫柔,額角卻如針刺般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