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溟不明就裡,也懶得拆他的台。
院内的場地寬闊,容得下半百張案幾,前一日就已經派人布置好了考場,黑色的長桌方陣擺得橫平豎直,尺寸和桌距都是由人精細測量好的。
一位端莊秀麗的女尚書挺着腰闆,一臉嚴肅地坐在高堂上,她的眼角有一顆明顯的淚痣,雙眼狹長,眉毛鋒利,是個秀氣的美人坯子。再仔細一看,她這副貴氣的樣貌竟讓若溟覺得有幾分眼熟,等他再回頭對上姚落淵的視線時,他才察覺他們竟然有幾分相像。
“哦,妘公子,你不知道吧?給你介紹介紹,那位主持考試的女尚書是鄙人家姊姚互,姚尚書。”姚落淵望着那座上的女子,說話時的語氣帶着十分明顯的驕傲,好像那高居座上的人不是他的姐姐,而是他自己本人。
早先時候若溟在上天流雲閣翻閱有關凡間書卷時也曾看見過科考的相關制度,也有提到從政者頒行“宗親回避制”,為了防止親屬為官徇私舞弊,在這方面也算嚴加管控。
不過眼下看來,這位姚公子能在他面前毫不避諱地提這一茬,可想而知曦月國在科舉制上的避嫌規矩定的漏洞百出,監考尚書與考生有血緣之親也能通過旁門左道蒙混過關,可見這尚書省禮部之中魚龍混雜,世家涉政盤根錯節。
“嗯。”若溟思索片刻,輕聲回應了他一個語氣詞,平平淡淡。
姚落淵對他這般反應自然是不滿的,哪有把話說到這份兒上了,還不開口謬贊一番,滿足滿足他虛榮心的道理?
但礙于顔面,他自然也不好把這想法直接說出口,他看着若溟冷冷清清的側臉,愣是忽然覺出了幾分陌生的疏離感。
當然,他們本來就并不熟。
——“諸生入座——”
衆人盡然有序地走到考桌前按次序落座,交頭接耳的聲音随着更多監考官員的入場漸漸平息了下來,考場開始有了緊張鄭重的氣氛。
研好的磨和新的毛筆都置在考桌前方,用具一應俱全。若溟不慌不忙地先将毛筆蘸了蘸墨水,行為舉止泰然自若,和鄰座緊張得冷汗直流,手抖如篩糠的考生倒形成了鮮明對比。
若溟在天上時也算是飽覽詩書,上到四書五經,下至野史傳記,一方面是妘不見要求,另一方面則是他自己一個人呆在流雲閣回課時無聊所閱。至于凡間的科舉考,他并不覺得有什麼難點,甚至可以說是不在話下。
曾經他也聽聞凡人寒窗苦讀七載詩書,終于一朝中舉便飛黃騰達。若是照這樣看,若溟他一來不是凡人,二來雖說不上苦讀,但也好歹讀了幾十年書,總不至于連個鄉試也提不上名。
“發卷!”一聲令下,幾位官員紛紛走上高台領取試卷,他們各自抱着一疊薄薄的宣紙,走下台去分發給考生們。
看着那一疊疊的考卷出現在眼前,更多的考生開始忐忑不安,方才隐藏起來的緊張一下子無處遁形,方陣大亂。
待發完了考卷,大半的考生便緊張地開始抓耳撓腮。
負責查驗的胥吏按順序拿着浮票畫像一一對照,氣氛逐漸開始凝固莊重起來,
女尚書姚互面無表情地取過由書吏高舉過頭頂的黃綢題匣,從公堂緩步移至考場中央,利落地展開題卷,張貼于題闆。
繼而鳴炮三聲,全場肅靜。
聞胥吏唱喏:“奉旨開考,諸生肅靜,各歸号舍,封門!”
“請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