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題大多是些死闆的四書五經,傳統正史,托自己母親的福,在流雲閣被叮囑着看過數遍若溟早已爛熟于心倒背如流。
他答得也算一路順風,面色上看着毫無負擔。
曦月國的科舉沒有嚴苛的時間限制,開考一炷香的功夫過後便可提前交卷,也可慢悠悠地磨上半天,但考場中不能攜帶蠟燭,不能擅自離場,也就意味着天黑之後就是考試結束,最多也不可逾過酉時。
高台上正襟危坐的姚互尚書一絲不苟地監視着整個考場,在下諸位的一舉一動在她的視野裡都一清二楚。
有個别答不上題目的考生急得焦頭爛額,如坐針氈,被她這麼一掃視,更是覺得渾身難受,度秒如年。
一盞茶的功夫過去,突然,有人拿着試卷起身走上了高台。
衆人皆好奇地擡起頭來看他,不由自主地瞻仰這位首位交卷者。
就連若溟也随之一愣,在座位上擡起頭來,卻看見了一臉傲氣的姚落淵正緩步從台階上走了下來,這屬實有些不可思議。
監考官員一聞風吹草動,立刻出聲維持紀律:“噤聲!違者即刻逐出!”
若溟低下頭輕輕沾了些筆墨,又将目光落回案前。
他眉眼微動,心底仍舊波瀾不驚。看來這位姚家公子不是能力非凡,就是背景過硬。以方才他現身時的架勢和衣着打扮,也不難看出他大概率是個有權勢的背景人物。
整個貢院一陣細碎的動靜過去後,再度落回了平靜。不過又一炷香的時間,若溟翻看紙張,确認了沒有在上天習字時犯的錯,也起身交了卷,順着方才姚落淵離場的方向去了。
之前的制度有明确道,提前交卷的考生不得提前離場。但今年卻有所變化,一些文官谏言,為了避免一些提前交卷的考生會有幫助其他考生的嫌疑,交卷完之後則勒令其立刻退出考場。
若溟方才被告知這條新律,一路無阻地直接出了貢院。敢情是禮部的心思都花在了細枝末節上,世家壟斷的主流不治,隻欲蓋彌彰地改改這些來掩人耳目。
——不過那些禮部官員被當成傀儡擺布,處處受人制肘的狀況似乎一點也不難看出來。
他們交卷的時間相距不遠,衣着又同樣染着貴族風氣,引得衆人心下暗自嘀咕。
——“呵呦,就算隻是鄉試,也是正規科舉啊。禮部什麼時候能治治這種亂象……”
——“又是兩個“公子爺”,這麼早就交卷離場,真是把貢院當家了……”
——“他們就算亂答,怕也是有門路榜上提名,我等寒窗數載,憑何敗給這幫無能的纨绔之徒!”
……
少頃。
北懷貢院外此時已經靜了下來,可能是有官員把守,無人敢近,也可能是人流最多的時候已經過去。
不遠處,路邊的店鋪卻仍舊熱鬧得門庭若市,好像連着這塊地兒蜿蜒着整一條街道下去,就找不到哪兒有清靜的地方了。
若溟和姚落淵便意料之中地在院外撞上了面。
“妘公子?這麼快就答完了?”姚落淵沖他彎起眼睛,語氣有些微妙,說不上是調侃還是揶揄。
“不及姚公子之能。”若溟這話聽着沒什麼毛病,有點像在誇人,但就是莫名其妙地把姚落淵噎了一口。
“咳咳,妘兄謬贊,還有二場呢,謙虛謙虛。”姚落淵輕咳一聲,收斂了些語氣。
若溟沒再作理會,獨自站到路旁,從腰間摸出了仙雲扇來。姚落淵見狀,瞧着若溟是個寡言少語的冷淡性子,再聊也講不出個所以然。便沒再自讨沒趣,一人朝着街道對頭的鋪子走了去。
此時的天光有些暗淡,流雲稀疏,屋檐下映着一方矮小的陰影,若溟的背影擋住了旁人的視線,精緻小巧的仙雲扇在他手中展開,一道金色鎏光沿着花絲的邊緣一閃而過,将這蜿蜒婀娜的線條完整地勾勒了一遍。
若溟的眼中映出那一點鎏金,不由得一愣——他感應到妘不見正在一處教坊裡,胭脂水粉的氣味幾乎要從靈氣中溢出。上天有書簡記載,據他所知,教坊即教習舞樂之坊,凡間多由朝廷直接管轄。
——她怎麼會去那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