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中心醫院神經外科的燈光永遠明亮如晝。季辰跟在林修遠身後穿過長廊,消毒水的氣味勾起模糊的童年記憶——六歲那年持續三天的高燒,刺眼的無影燈,還有一雙溫暖的女聲說"小朋友别怕"。
"就是這間。"林修遠在712病房前停下,手指懸在門把上微微發抖。
季辰輕輕握住他的手腕:"一起?"
門開了一條縫。病床上的女人立即轉過頭來——即使穿着病号服,林雅琴醫生依然保持着挺拔的坐姿,與季辰記憶中那個白大褂身影完美重疊。她的目光先落在兒子身上,然後移到季辰臉上,眼睛微微睜大。
"季...辰?"她的聲音帶着不可思議的輕柔。
林修遠驚訝地看向母親:"您認得他?"
林醫生示意他們坐下,從床頭櫃拿出一個泛黃的病曆本。翻開時,一張蠟筆畫滑落出來——歪歪扭扭的太陽下站着三個火柴人,角落裡用稚嫩的筆迹寫着"謝謝醫生阿姨"。
"你六歲時送的。"林醫生将畫遞給季辰,"那天你剛退燒,抱着我不肯放手。"
季辰接過畫,手指撫過背面的一行小字:「謝謝你們給了我更多陪伴辰辰的時間——季婉茹」。那是母親的筆迹。
"所以您一直知道..."林修遠的聲音哽住了。
"從你們成為同桌的第一天。"林醫生微笑,"季辰和他媽媽長得太像了。"她轉向季辰,"你媽媽還好嗎?三叉神經痛容易複發。"
季辰喉頭發緊:"上周又開始疼了。"
"把這個給她。"林醫生從抽屜裡取出一張藥方,"新療法,副作用小。"
林修遠突然站起來,椅子在地闆上刮出刺耳聲響:"你們一直有聯系?"
"偶爾。"林醫生平靜地說,"醫患關系結束後,我們成了朋友。"她意味深長地看了兒子一眼,"就像你和季辰。"
病房門被輕輕推開。季辰的母親站在門口,手裡捧着剛摘的栀子花,花瓣上還帶着水珠。
"雅琴姐。"她輕聲喚道,"聽說你住院了..."
季辰從未見過母親這樣的表情——眼眶發紅,嘴角卻上揚,像是同時經曆着重逢的喜悅與離别的憂傷。兩個母親相視一笑,多年的默契在空氣中流轉。
林修遠碰了碰季辰的手背:"我們...是不是該回避一下?"
"不用。"兩位母親異口同聲。
季辰的母親走到床前,小心地擁抱了林醫生:"十二年了。"
"好久不見,婉茹。"林醫生輕拍她的背,"你兒子很優秀。"
"你兒子也是。"季母看向林修遠,眼神溫柔,"他們很像我們年輕時。"
林修遠和季辰交換了一個困惑的眼神。季辰從未聽過母親談論她的青春,就像林修遠很少提及父母離婚前的時光。
"辰辰。"母親突然轉向他,"爸爸知道你來醫院嗎?"
季辰搖頭:"他說...讓我自己決定。"
這句話似乎觸動了林醫生。她伸手握住季辰的手,醫生的手指溫暖而有力:"你們要互相照顧。"她的目光在兩個少年之間遊移,"人生很長,但重要的選擇就那麼幾次。"
季辰感到一種奇怪的責任感沉甸甸地落在肩上。他看着林醫生眼角的細紋和母親手腕上的疤痕,突然說:"我會像守護關鍵進程一樣守護他。"
林修遠猛地擡頭,眼眶瞬間紅了——這是他們編程時的暗語,表示"最高優先級"。
栀子花的香氣在病房裡靜靜彌漫。季辰看着兩位母親低聲交談,恍惚間看到了一條貫穿時光的隐形紐帶,将兩個家庭緊緊纏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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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後,林醫生出院的那天,季辰家收到了兩份快遞。他正幫母親修剪陽台的茉莉花,門鈴響起時剪刀差點劃破手指。
"斯坦福大學?"母親捧着厚厚的信封,聲音發顫。
季辰擦幹手接過信封。錄取通知上他的名字在陽光下閃閃發亮,專業是"計算神經科學"。他剛要拆開,手機震動起來——林修遠的消息:「你猜怎麼着!!!!!!」後面跟着一張同樣的錄取信照片,專業是"計算機與藝術"。
季辰的嘴角不自覺上揚。他正要回複,書房傳來父親的驚呼。跑過去時,他看到父親站在書桌前,手裡拿着一份紅頭文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