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修遠的臉瞬間失去血色。季辰猛地抓住父親的手臂："您調查他？"
"查一查接近我兒子的人，有什麼問題？"季教授甩開他的手，對主任說，"我希望立刻給季辰調班。"
季辰的耳邊嗡嗡作響。他看見林修遠站在原地，背挺得筆直，但嘴角微微抽搐——那是他極力控制情緒時的表情。
"我不調班。"季辰聲音發抖，"也不會退出競賽。"
季教授的眼神變得陌生："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很清楚。"季辰從桌上拿起那張被揉皺的報名表，慢慢撫平，"這是我自己的決定。"
季教授沉默了幾秒，突然笑了："好，很好。"他拿起公文包，"今晚回家我們好好談談。"臨走前，他看了林修遠一眼，"離我兒子遠點。否則我不介意和你父親'聊聊'。"
門關上的聲音像一記耳光。教務處主任尴尬地咳嗽兩聲："那個...季辰啊，你爸爸也是為你好..."
季辰轉向林修遠："你先回教室。"
林修遠沒動："你爸他..."
"回去。"季辰聲音很輕，但不容拒絕，"求你了。"
林修遠深深看了他一眼，轉身離開。季辰等到腳步聲消失，才從書包裡掏出競賽手冊，翻到某一頁指給主任看："章程規定，參賽資格不能被無故剝奪。"
主任擦了擦汗："但你父親..."
"我十八歲了。"季辰說，"在法律上，我有權自己做決定。"
走出教務處時，天空開始下雨。季辰站在走廊上，看着雨幕中模糊的校園輪廓。手機震動了一下，是林修遠的消息：「老地方等你」
簡簡單單五個字，卻讓季辰眼眶發熱。他正要回複，又一條消息跳出來：「無論你做什麼決定」
雨越下越大。季辰站在教學樓門口，看着積水地面上自己的倒影被雨滴打得支離破碎。一把熟悉的黑傘出現在視野裡——是林修遠，他站在雨裡，傘朝季辰的方向傾斜。
季辰沒有猶豫，沖進雨中奔向那把傘。雨水打在臉上，和溫熱的液體混在一起。他抓住林修遠的手腕，兩人的皮膚都濕漉漉的，但誰都沒有松開。
"值得嗎？"林修遠輕聲問，"和你爸對着幹。"
季辰看着他被雨水打濕的睫毛，突然想起那段被自己删除的代碼注釋。他深吸一口氣："比起正确的人生，我更想要——"
一道閃電劃過，緊接着是震耳欲聾的雷聲。校園裡的燈光突然全部熄滅，停電了。
在突如其來的黑暗中，季辰感覺到林修遠的呼吸近在咫尺。他們的手還握在一起，心跳通過相貼的皮膚傳遞。
"更想要什麼？"林修遠的聲音很輕，幾乎被雨聲淹沒。
季辰向前傾身。就在他們的鼻尖即将相觸時，遠處傳來手電筒的光亮和保安的喊聲："那邊的同學！趕快回家，停電了不知道嗎？"
燈光重新亮起的瞬間，他們同時後退了一步。林修遠的耳朵紅得滴血，季辰的呼吸仍然不穩。
"走吧。"林修遠把傘往季辰那邊傾斜，"我送你回家。"
"不用。"季辰搖頭，"我爸..."
"那我送你到路口。"林修遠堅持。
他們共撐一把傘走在雨中，誰都沒有再提那個未完成的對話。到家門口時，季辰發現父親的車已經停在車庫裡，客廳的燈亮着。
"明天見。"林修遠把傘塞給他，"别淋濕了。"
季辰站在屋檐下，看着林修遠冒雨跑遠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拐角。推開門，父親坐在客廳沙發上，面前擺着一杯已經冷掉的茶。
"書包給我。"季教授說。
季辰僵在原地："為什麼？"
"檢查。"父親站起身，"看看你還藏了什麼不該有的東西。"
季辰緊握書包帶子："我已經不是小孩了。"
"在我眼裡，你永遠都是。"父親一把奪過書包，将裡面的東西全部倒在茶幾上。書本、文具、充電器...還有那枚林修遠送的書簽。
季教授拿起書簽，眯起眼睛看着上面刻的"π=3.14159"："這是什麼？"
"書簽。"季辰伸手去搶，"還給我。"
父親躲開他的手，翻到背面："還有數字？03.21和05.17？"他突然明白了什麼，臉色變得鐵青，"生日？"
季辰的心髒狂跳。他從來不知道書簽背面還刻着數字——那确實是他的生日和林修遠的生日。
"惡心。"父親将書簽扔進垃圾桶，"我送你去學校是學習的，不是搞這些龌龊事！"
季辰站在原地，看着垃圾桶裡的書簽。那是林修遠送他的第一件禮物，上面刻着圓周率——一個無限不循環的數字，就像...
就像他面對林修遠時的心跳。
"撿起來。"季辰聽見自己說。
父親以為自己聽錯了："什麼？"
"我說，"季辰一字一頓，"撿起來。"
父親的表情從震驚變成憤怒，最後歸于一種可怕的平靜："你讓我很失望。"
這句話像刀子一樣插進季辰胸口。他彎腰從垃圾桶裡撿起書簽，小心地擦去上面的灰塵，放進口袋。
"我也是。"他說，然後轉身上樓，關上了卧室門。
窗外，雨仍在下。季辰坐在床邊，掏出手機。屏幕亮起，顯示有一條未讀消息，來自林修遠：
「無論你做什麼決定，我都站在你這邊。PS：書簽背面的數字，你發現了嗎？」
季辰摩挲着書簽上凹凸的數字，回複：「剛剛發現。為什麼是π？」
林修遠的回複很快：「因為像你——看似規律，實則無限不循環。」
季辰将書簽貼在胸口，那裡傳來一陣陣鈍痛。他打開電腦，點開他們共同編寫的競賽代碼，在注釋欄鄭重地輸入：
//TODO: 找到勇氣，告訴他π的小數點後第7,520,000位是"3"，就像我喜歡你的心情，看似随機，實則命中注定
這一次，他沒有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