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辰剛走進校門就感覺到了異樣。公告欄前擠滿了人,隐約能聽到"破産"、"騙子"之類的字眼。當他走近時,人群突然安靜下來,自動讓開一條路。
公告欄上,原本貼着競賽通知的地方現在覆蓋着幾張打印紙。最上方用加粗字體寫着:《關于某"學霸"家庭負債三千萬的真相》,旁邊貼着林修遠父親的公司破産公告和法院執行通知書。
季辰的指尖瞬間變得冰涼。他伸手就要撕下那些紙張,卻被一隻手攔住。
"别。"林修遠不知何時出現在他身旁,臉上仍挂着那種滿不在乎的笑容,"越撕他們越來勁。"
季辰低頭看他攥得發白的指節,知道這笑容是假的。林修遠的眼睛今天格外黑,像是所有光都被吸走了。
"誰幹的?"季辰聲音低沉。
林修遠聳聳肩:"猜猜看?"他湊到季辰耳邊,呼吸拂過耳廓,"你那位好朋友張明,跟蹤我爸的新聞報道整整兩個月,就等今天這一出。"
季辰猛地轉身,目光如刀般掃過人群。張明站在不遠處,正得意地舉着手機錄像。
"删掉。"季辰一步步走向他。
張明後退了半步,又強撐着揚起下巴:"憑什麼?這是公共——"
季辰一把奪過手機,在衆目睽睽之下直接恢複了出廠設置。張明臉色大變:"你瘋了!裡面有我半個月的作業!"
"很遺憾。"季辰将手機扔還給他,聲音冷得像冰,"下次備份。"
上課鈴拯救了張明。人群不情願地散去,隻剩下幾張刺眼的打印紙在晨風中微微顫動。林修遠站在原地沒動,陽光透過梧桐葉在他臉上投下斑駁的影子。
"沒必要這樣。"他輕聲說,"我習慣了。"
季辰胸口發緊。他伸手想拉住林修遠,對方卻已經轉身走向教學樓,背影挺拔得像棵不肯彎腰的竹子。
整個上午,林修遠的座位都空着。季辰發了三條信息,全部顯示已讀但未回複。午休時分,他找遍了所有林修遠可能去的地方,最後在天台角落發現了他。
林修遠背靠着水箱坐在地上,膝蓋上攤着一本編程書,腳邊放着半個沒吃完的三明治。聽到腳步聲,他頭也不擡:"如果是來安慰我的,免了。"
季辰在他身邊坐下,肩膀輕輕碰了碰他的:"競賽代碼我改好了排序算法。"
林修遠終于擡頭,眼睛微微發紅:"就這?"
"嗯。"季辰遞給他一瓶冰鎮檸檬茶,"你喜歡的。"
林修遠盯着飲料看了幾秒,突然笑了:"季辰,你安慰人的方式真是..."他擰開瓶蓋喝了一大口,"...甜得發膩。"
他們肩并肩坐着,遠處操場上的喧鬧聲像隔了一層毛玻璃。季辰斟酌着詞句:"那些謠言..."
"不是謠言。"林修遠打斷他,"我爸的公司确實破産了,欠債也是真的。"他轉着飲料瓶,"下個月我們可能就要搬出現在的房子。"
季辰沉默片刻:"需要..."
"不需要。"林修遠知道他要說什麼,"我媽已經聯系好新工作,我也在接一些編程外包。"他故作輕松地聳聳肩,"就是以後請不起你喝咖啡了。"
季辰突然抓住他的手腕:"看着我。"
林修遠怔了怔,慢慢對上他的視線。季辰一字一句地說:"我不在乎你請不請得起咖啡。"
陽光照在林修遠臉上,季辰能看清他睫毛上沾着的一點水光。林修遠張了張嘴,正要說什麼,季辰的手機突然響了。
"爸?"季辰皺眉接聽。
"現在立刻來教務處。"父親的聲音冷硬如鐵,"别讓我說第二遍。"
電話挂斷了。季辰和林修遠對視一眼,同時站起身。
"怎麼了?"林修遠問。
季辰搖頭:"不知道。你先别——"
"一起。"林修遠已經走向樓梯,"無論什麼事。"
教務處的氣氛凝重得能擰出水來。季辰的父親——季教授背着手站在窗前,聽到腳步聲轉過身,鏡片後的眼睛銳利如鷹。教務處主任尴尬地站在一旁,桌上攤着幾份文件。
"爸。"季辰站在門口,"什麼事?"
季教授的目光越過他,落在林修遠身上:"他就是林修遠?"
季辰下意識側身半步,擋住父親的視線:"是。"
"競賽申請表是你交的?"季教授從桌上拿起一張紙,季辰認出那是自己上周提交的編程競賽報名表。
"是。"
"撤回。"季教授将表格扔回桌上,"我已經和主任說好了,你退出這次競賽。"
季辰的血液瞬間凍結:"為什麼?"
"高考隻剩七個月。"季教授的聲音不帶任何感情,"這種野雞競賽除了浪費時間還有什麼用?"
林修遠突然開口:"全國青少年編程創新大賽是教育部認可的——"
"我沒問你。"季教授冷冷地打斷他,轉向兒子,"你最近成績下滑,作息混亂,就是因為這些亂七八糟的事。"他意有所指地看了林修遠一眼,"和亂七八糟的人。"
季辰的手指掐進了掌心:"我期中考試年級第二。"
"第二?"季教授冷笑,"季家不需要第二名。"
教務處主任試圖打圓場:"季教授,其實這個競賽對自主招生有幫助..."
"我兒子不需要走自主招生。"季教授從公文包裡取出一疊資料,"清華的保送名額我已經在争取了。"
季辰盯着那疊資料,胃部一陣絞痛。他想起自己書桌抽屜裡鎖着的筆記本,上面記錄的全是林修遠的小習慣;想起為了和林修遠晨跑,他打破了五年雷打不動的作息表;想起昨晚寫代碼時,他偷偷加的那行被删除的注釋。
"我不想要保送。"他聽見自己說。
季教授的動作頓住了:"什麼?"
"我說,"季辰擡起頭,直視父親的眼睛,"我想參加競賽。和林修遠一起。"
辦公室安靜得可怕。季教授慢慢摘下眼鏡,用襯衫下擺擦了擦,這個動作比任何言語都讓季辰感到危險。
"我明白了。"季教授重新戴上眼鏡,"是他在影響你。"
林修遠上前一步:"季叔叔,我們隻是——"
"家庭負債三千萬。"季教授突然說,"父親被列為失信被執行人。這樣的家庭能教育出什麼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