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做不可。
次日早朝,當丞相王绾以"祖制不可廢"為由反對減免賦稅時,秦始皇猛地擲出竹簡,在青磚上碎成兩段:"祖制?當年朕推行郡縣制時,你們也說祖制不可廢!"
他掃視着噤若寒蟬的群臣,冕旒撞擊聲铮铮作響,"即刻下诏,九原、雲中兩郡賦稅減半,流民屯田三年内免徭役!"
蒙毅被擢升為監軍禦史,帶着三百親衛奔赴北疆。
臨行前,秦始皇将刻着"如朕親臨"的玉符塞進他掌心:"若有官吏敢克扣赈糧,先斬後奏!"而昭陽公主則被任命為"巡邊特使",持節巡視十二郡,墨家機關師與太醫署醫官組成的百人團隊随行。
改革的風暴迅速席卷全國。
在北疆,蒙毅用連弩震懾馬匪,将收繳的匪寨改建成軍屯糧倉
昭陽公主則帶着墨家弟子,在黃河渡口架設起第一座可升降的機關橋。
當她将改良後的水車圖紙呈給父親時,秦始皇凝視着女兒沾滿塵土的裙擺,忽然想起自己親政時,也是這般銳意革新。
朝堂暗流湧動。老世族們聯名上書,以"女子幹政必亂國"為由彈劾昭陽。
秦始皇卻在朝會上當衆展示女兒繪制的《九原郡治理圖》,圖上不僅标注着每處村落的人口、賦稅,更詳細規劃了水利、道路建設。
"你們說女子不可參政?"
他冷笑,"朕的女兒,比你們更懂如何讓百姓吃飽飯!"
這場改革最鋒利的刀刃,直指吏治。
秦始皇采納昭陽建議,推行"官員考核制":将治下人口增長、賦稅完成度、民怨多寡等指标制成竹簡,每季度公示于鹹陽宮阙。
當第三個月的榜單揭曉時,二十三名郡守因渎職被罷黜,其中半數是老世族子弟。
一年後的冬至,秦始皇登上鹹陽城頭。遠處的渭河兩岸,新修的水渠如銀帶蜿蜒;商隊沿着新開辟的馳道往來不絕,車轍印裡還殘留着未化的積雪。
昭陽公主捧着邊疆百姓敬獻的羊毛披風,站在他身側:"父皇,九原郡的百姓說,今年冬天終于不用吃觀音土了。"
秦始皇伸手攬過女兒肩頭,望着燈火漸盛的鹹陽城,忽然想起登基那日,方士進獻的谶語"日月當空,大秦永昌"。
此刻他終于明白,所謂天命,從來不是虛無缥缈的預言,而是握在帝王與子民手中的,一場永不停止的變革。
鹹陽宮的夜色濃稠如墨,蟠龍銅燈在廊下吞吐着幽藍的火苗。
秦始皇半倚在錯金銀榻上,玄色龍袍的金線雲紋在光影中若隐若現,手中竹簡随着指節的敲擊發出規律的脆響。
案頭新到的軍報上,北疆匈奴異動的密報被朱砂重重圈畫,在燭火下泛着刺目的暗紅。
"吱呀——"雕花木門被推開一道細縫,昭陽公主的杏眼先探了進來。
她身着一襲煙紫色襦裙,外罩雪白狐裘,發間九鳳銜珠钗随着動作輕顫,碎玉步搖撞出細碎清音。
"父皇又在為那些老古闆的奏章生氣?"
她像隻靈巧的貓兒般溜進來,在榻邊軟凳上坐下,狐裘下擺掃過青玉案幾,驚起幾縷龍涎香。
秦始皇擱下竹簡,劍眉微挑,陳道明般冷峻的面容上難得浮現笑意:"說吧,這次又要朕批準什麼'胡鬧'?上次你弄的那個機關橋,倒是讓王绾那老匹夫閉了三日嘴。"他伸手彈了彈女兒額間垂落的碎發,動作帶着幾分寵溺。
昭陽狡黠一笑,從狐裘下抽出一卷裹着金線蜀錦的帛書:"這次可是個寶貝!"
她跪坐在榻上,小心翼翼展開地圖,朱墨繪制的山河城邦頓時鋪滿整個案幾。
大秦疆域如巨龍盤踞中央,四周則标滿陌生國名:月氏、安息、身毒......
"這是女兒根據《穆天子傳》,結合西域口述繪制的世界地圖。"
她的指尖沿着大秦邊界遊走,"原來函谷關外,竟有這般廣闊天地!"
秦始皇猛地坐直身子,冕旒撞擊聲清脆作響。
他鷹隼般的目光死死盯着地圖,蒼老的手指微微顫抖着撫過"大宛"二字:"這些地方......當真存在?"
"千真萬确!"
昭陽眼睛發亮,"商隊說大宛有汗血寶馬,身毒産香料寶石,還有個叫羅馬的國度,城牆全用大理石砌成......
"好!好!"
秦始皇突然狂笑,聲震屋瓦,龍袍下的胸膛劇烈起伏,"傳蒙恬整軍!先滅月氏、樓蘭這些跳梁小醜!"
他猛地起身,卻因動作太急牽動舊傷,悶哼一聲扶住案幾。
昭陽急忙扶住阿父,語氣帶着埋怨:"又忘了太醫說的話!每次激動就舊傷複發......"
她取出懷中玉瓶,倒出一粒褐色藥丸,"這是太醫令新制的,快服下。"
秦始皇順從地吞下藥,目光卻始終未離開地圖:"昭兒,你說,朕能否在有生之年,踏遍這地圖上的每一寸土地?"
"當然能!"
昭陽握緊父親的手,"等墨家的新式戰車造好,等印刷術傳遍天下,等百姓都吃飽穿暖......那時的大秦,必将成為亘古未有的盛世!"
與此同時,墨家工坊内火光沖天。
昭陽挽起衣袖,親自調試改良後的犁铧。
她素白的臉上沾着煤灰,眼神卻亮得驚人:"把犁轅再擡高兩寸!對,就這樣!"她抓起木槌敲擊鐵器,火星四濺。
老工匠抹了把額頭的汗,滿臉懷疑:"公主殿下,這彎彎繞繞的鐵疙瘩,真比之前的犁頭好使?"
"試過便知!"昭陽扯下披風,露出裡面利落的短打裝束,"走,去試驗田!"
她跳上牛車,親自執鞭,身後跟着一群抱着新式農具的墨家弟子。
當改良後的犁铧在田間劃出筆直的深痕,圍觀百姓爆發出震天的歡呼。
"省力!真的省力!"
老農摸着犁铧上的曲面設計,激動得聲音發顫,"老漢這輩子,頭回見這麼神奇的物件!"
在活字印刷工坊,墨家弟子捧着陶土活字,愁眉苦臉:"公主,排版這般繁瑣,哪有手抄來得快?"
昭陽不慌不忙洗淨雙手,從工具箱取出鬃毛刷:"看好了。"
她将活字按《倉颉篇》内容排列,蘸墨、覆紙、用棕刷刷過。
當紙張揭起的瞬間,清晰的文字躍然紙上。"一個活字可用百次千次,"
她笑着展示成品,"待字模批量燒制,全大秦的孩童都能讀上書!"
數月後,鹹陽城朱雀大街。
書肆前擠滿了人,百姓們捧着印刷精美的書籍,有的湊近油燈辨認文字,有的輕輕撫摸着平整的紙面,臉上滿是震撼與欣喜。一個孩童舉着《三字經》奔跑:"娘!書上的字跟先生寫的一模一樣!"
而在北疆軍營,蒙恬撫摸着新式連弩的青銅弩臂,眼中滿是驚歎。
"射程增加三成,還能三連發......"
他轉頭對副将道,"有此神兵,匈奴小兒敢犯,定叫他們有來無回!"
秦始皇站在鹹陽宮最高處,望着燈火通明的都城與遠處連綿的軍營。
身後,昭陽公主抱着最新繪制的《天下輿圖》靜靜而立。"昭兒,"他的聲音帶着歲月沉澱的感慨,"當年朕橫掃六國時,以為天下盡在掌中。如今才知......"
"才知這天下遠比想象中廣闊。"昭陽接口道,目光堅定,"
但隻要有父皇在,有大秦萬千子民在,這地圖上的每一處,終将飄揚大秦的玄色戰旗。"
夜風拂過,吹動父女二人的衣袂。
遠處傳來更鼓之聲,在這古老的宮阙間,一個前所未有的龐大帝國,正踏着變革的鼓點,緩緩崛起。
……
三十六架雲紋戰鼓齊鳴,玄色纛旗如林般刺破蒼穹。
鼓點震顫着青磚地面,秦始皇扶着鑲玉戰車的車轼,冕旒下那雙曆經百戰的眼睛,此刻如同淬了毒的箭矢般銳利。
昭陽公主身着玄鐵軟甲,細密的鎖子甲在晨光中泛着冷芒,腰間墨家新制的連弩刻滿機關紋路,利落的馬尾束發随着步伐輕晃,她快步上前,将一卷燙金的戰報呈到父親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