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靈驚奇道:“李探花方才出言侮辱楚大哥,我還以為這人對朋友不夠意思呢,此時卻願意為了江湖大義挺身而出,很了不起。”
褚無量也踱步過來,視線盯着場中兩人,沉吟道:“江湖大義?他怕是連個江湖人都算不上,這些年來,他從未出過京城,丐幫如何,少林如何,他頂多是聽說過,如何真的了解。”
楚留香道:“要了解這個世界,并不一定要用雙腳去丈量每一寸土地,他雖不入江湖,但對江湖中事的見解未見得比闖蕩江湖十年的老江湖差。”
楚留香未說出口的話是,他雖不入江湖,但對人性洞悉透徹,今日此地此局,對于争名奪利之徒如戒嗔者,自然是大好場合,對楚留香而言,便沒那麼友好了,讓楚留香果斷從此局中脫身,且是以那般淩厲的手段,如何是個初入江湖的少年人能有?
褚無量打量楚留香片刻,笑道:“香帥與尋歡不過初識,對我這位師侄卻着實是欣賞的很。”
南宮靈插口道:“李探花不是為了江湖大義,為什麼要替我師父跟戒嗔打架呢?”
任慈道:“李探花雖不入江湖,卻也知道少林與丐幫對江湖的意義,我幫與少林素來和睦,今日一旦交手,後果難料,李探花便主觀上不是為了江湖大義,此舉也對江湖大大有益,自古英雄出少年哪,我本以為楚香帥已是少年人中不可多得的棟梁之才,誰知這不入江湖的李探花也是人中之傑,靈兒,你若再貪玩下去,未來的江湖,哪裡還有你的立錐之地?”
南宮靈嘟了嘟嘴,不太服氣,“我、我也不差呀。”
李紅袖戳了戳自己臉頰,做了個鬼臉,“不知羞,差與不差是旁人說的,哪有自己說自己的?真正不差的人是向來不會自誇的,李哥哥什麼時候自誇過。”
南宮靈冷笑道:“你對李探花倒很了解了,那你說說,他為什麼替我師父打架?”
李紅袖轉了轉眼珠,“這個嘛,或許他隻是看那個大和尚不順眼,出手教訓教訓罷了,那大和尚一臉兇相,哪裡有和尚的樣子?還少林呢,看來少林也是欺世盜名。”
任慈道:“小孩子家,莫要亂說話,少林一代禅宗,天下公認,無人不服,隻是當此之際,本是為了減少殺傷而請的少林,少林如何會派一個逞強好勝、毫無佛心的人前來呢。”
褚無量與他視線一對,微微一點頭,心下彼此疑慮。
李紅袖道:“楚大哥,你不是與李探花引為知己的麼?你說說看,他為什麼要替任幫主打架?”
楚留香道:“以我猜測,或許有兩個原因。”
李紅袖瞪圓了眼,“别人一個都猜不着,你卻一猜就是兩個?”
楚留香笑了笑,“第一個原因,是因為無量神劍諸先生,此次義舉顯然是諸先生主辦,但褚先生一則曾有官職在身,不好過多參與江湖事,二則今日前來的都是武學泰鬥,褚先生的無量劍雖在兵器譜排名第十八,這些人心裡卻是不服的,那個主事者的位子更是讓這些早已成名的大人物頗為眼饞,孫太母和付雲霄相争,尚且顧念着身份,但這戒嗔和尚毫無身份的顧忌,更不會顧忌誰的面子,而他提出的以武論勝負,恰好迎合了一部分人的想法,江湖中人,都是對自己的武功很是自得的,諸先生固然不贊同以武定勝負的說法,卻無力壓制這些人,所以隻有放任他們自相殘殺,定下點到為止的規矩,是為了減少不必要的傷亡,而人在受了傷的情況下,自然會相對好說話一些。”
褚無量撚須點頭,李紅袖再道:“便當你說得有理,那讓任幫主和戒嗔和尚打不就好了,他為何要親自上場?”
楚留香道:“這便是第二個原因,因為任幫主,任幫主素有俠義之名,武功也着實不弱,這些人中,任幫主當是最有力的人選,而這位戒嗔大師,武功一時不知深淺,而那少林七十二秘技更是久聞其名,誰又真正見過幾樣?我想李探花此舉,實則是替諸先生和任幫主探一探戒嗔大師武功的深淺。”
李紅袖道:“原來是這樣麼?可是,他是諸大俠的師侄,有事弟子服其勞,也說得過去,又為何對任幫主這樣好呢?”
楚留香瞥了眼全力服侍孫太母的李無雙,笑了笑,“或許是因為,他不願别人覺得欠他人情,他更不願欠别人的人情吧。”
李紅袖道:“這怎麼說?他難道欠過丐幫的人情?”
任慈也不覺凝神來聽,江湖中人,義氣為先,李尋歡幫了他,他至少需要知道人家為什麼幫他,才好來還這個人情。
楚留香道:“昨天晚上,有人約了李探花決鬥,來的人裡便包括了諸葛剛、常山醫怪祖孫、伊哭及呂鳳先等人,彼時李探花已走了,這些人反将我當成了李探花,我陷入危急之際……”
李紅袖撇了撇嘴,“這算什麼危急?這些人加起來,也休想碰到你一片衣角。”
楚留香摸了摸她腦袋,繼續道:“……當時,是南宮靈小兄弟出手相助,南宮靈是任幫主的徒弟,我又是受探花牽連遇險,所以,他認為自己欠了丐幫的人情罷。”
李紅袖愕然,“他……為什麼要這樣想?不過就是替人打一架,他真的會想這麼多?或許、或許他不過是個少年人,他不過是少年意氣,路見不同拔刀相助罷了。”
楚留香道:“旁的少年或許會這樣想,但他一定不會,一個不願意争第一的人,往往想的會比較多的。”
李紅袖道:“這世上真的有不願意争第一的人嗎?他……咦?你們瞧,大和尚的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