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兒抹去眼淚,用力點頭:"我這就去!"
就在此時,鋪門再次被推開。一位披着灰鼠皮大氅的客人踏雪而入,摘下兜帽露出張儒雅的面容——正是墨香齋的沈掌櫃。
"喬姑娘,"他環顧四周,壓低聲音道:"季大人在朝中幫太子殿下周旋,如今無暇顧及您,這段時日您千萬要小心謹慎,雖這幾日裴世子在國公府祠堂閉門靜修,但仍未松懈對您的調查。”
太子殿下如今為了一個姑娘徹底惹怒了聖上,四皇子又暗中蟄伏,蠢蠢欲動,朝中局勢可謂是詭谲難辨
喬笙心頭一緊,手指無意識地撫上隆起的腹部。沈掌櫃的目光在她肚子上停留片刻,從懷中取出一封信:"這是季大人讓轉交的。"
信紙上隻有寥寥數字:"近日切勿勞累,新作暫收。"筆迹清隽,卻在"收"字上洇開一點墨漬,像是執筆人曾久久停頓。
"我明白了。"喬笙将信紙湊近燭火,看着它化為灰燼。
沈掌櫃臨走前,忽然從袖中取出一個小瓷瓶:"這是安胎的藥丸,季大人特意..."
話音未落,喬笙突然悶哼一聲,扶住肚子彎下腰去。一陣熱流順着腿側滑下,浸濕了裙擺。
"羊水破了!"芍藥驚呼。
葉葳立刻上前扶住喬笙:"快去準備熱水!"她淩厲的目光掃向沈掌櫃,"勞煩您從後門離開。"
蜜語軒的後院裡,喬笙的呻吟聲在風雪中顯得格外凄厲。她死死攥着床單,指節泛白,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滾落,打濕了枕上的繡花。
沒想到生孩子這麼疼,要是在現代她還放心些,起碼醫療條件有保障,可在古代可是是半隻腳都在鬼門關徘徊
喬笙自然是怕的,她隻能強撐着意識咬牙堅持
"姑娘,再使把勁!"芍藥跪在床邊,用熱毛巾不斷擦拭喬笙汗濕的臉,"已經看見孩子的頭了!"
喬笙咬住嘴唇,一股鐵鏽味在口中蔓延。腹中的疼痛像是有千萬把刀在攪動,每一次宮縮都讓她眼前發黑。
"啊——!"又一陣劇痛襲來,喬笙仰起脖頸,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她的指甲深深陷入芍藥的手臂,留下幾道血痕。
穩婆焦急的聲音傳來:"胎位不正,孩子卡住了!"
喬笙的視線開始模糊,耳邊嗡嗡作響。她感覺自己在不斷下墜,仿佛要墜入無邊的黑暗。恍惚間,她似乎聽見自己爸媽的聲音
“閨女,别睡了,看老爸給你特意做的紅燒肉!”
“笙笙,媽媽再也不逼你跟人攀比了,是媽媽錯了,隻要你過得舒心快樂就好”
喬笙如今才明白,她内心還是渴望着回去,她想再見見自己的父母,告訴他們她一切都好
再一眨眼,她似乎看到了裴玄旻,他跪在祠堂裡,低垂着眸,口中似乎在低語
突然他擡起頭,目光似乎看着她,又似乎在看着虛空
“無論如何,隻要你活着便好。”
他低啞着開口,面容蒼白憔悴,這是喬笙第一次聽出他語氣裡的脆弱
那個一向以權勢對她步步緊逼的男人,此刻卻像變了一個人,再不複曾經的強勢
"姑娘!姑娘别睡!"芍藥帶着哭腔的呼喚将她拉回現實。一碗苦澀的藥汁湊到唇邊,"喝了這個,再使把勁!"
藥汁的苦味讓喬笙清醒了些。她深吸一口氣,用盡全身力氣向下推擠。一陣撕裂般的疼痛後,她聽見穩婆驚喜的喊聲:"出來了!孩子出來了!"
可還沒等她松口氣,穩婆的聲音突然變了調:"不好!血崩了!"
喬笙感覺身下的被褥迅速被溫熱的液體浸透。她的視線越來越模糊,隻聽見芍藥驚慌失措的哭喊和雜亂的腳步聲。有人往她嘴裡塞了一片參片,苦澀的味道讓她勉強保持清醒。
"止不住血..."穩婆顫抖的聲音傳來,"快去請大夫!"
喬笙感覺生命在一點點流逝。她艱難地轉過頭,想再看一眼剛出生的孩子,卻隻看到一個模糊的襁褓輪廓。她的嘴唇動了動,想說什麼,卻發不出聲音。
就在她即将陷入黑暗時,一股清涼的氣息從脈門湧入,漸漸蔓延至全身。喬笙勉強睜開眼,看見一個模糊的身影正在為她施針。
随着銀針的起落,喬笙感覺血流漸漸止住了。她的意識開始回籠,終于看清了床邊的人——是一位白發蒼蒼的老者,正是上次為她說話的那個老者
"多謝..."喬笙虛弱地道謝,眼淚順着眼角滑落。
老者收起銀針,将啼哭的嬰兒放到她枕邊:"是個健康的男孩,就是折騰他娘親了些。"
喬笙側過頭,看着那張皺巴巴的小臉。孩子突然停止了哭泣,睜着烏溜溜的眼睛與她對視。那一刻,所有的痛苦都化為了無邊的柔軟。
芍藥紅着眼睛端來一碗紅糖水:"姑娘受苦了..."
喬笙輕輕搖頭,看着身旁的孩子,突然開口
“我給他想好了名字,既是在大火中重生,又從鬼門關走了出來,那不如給他取名為燼,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願他能長命百歲,一生無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