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宋卿聽完幾乎半桌子菜之後打斷她，“我們在一起了。”

宋赢停住。

“她爸媽同意了嗎？”

宋赢無所謂宋卿帶回來的對象是同性還是異性，但她知道兩個女人想走下去有多難，再加上曾經聽宋卿提過一嘴林鴻爾的家世，她隻擔心如果未來分别，對兩個人都是一種傷害。

宋卿在那頭沉默片刻，“沒，我們盡量吧……”

能和林鴻爾在一起就已經是出乎意料的驚喜了。她猜不到林鴻爾的養父母會是什麼反應，但她想，她們已經是兩個成年人了，理應有能力為自己的選擇負責任。

不同意也好，想棒打鴛鴦也好，宋卿隻想和林鴻爾站在一起。

宋赢于是長歎一口氣，“回來吧，正好叫你姐和送送一起過來吃飯。”

“謝謝媽。”宋卿在挂斷電話之前說。

林鴻爾的筷子悄悄戳了戳宋卿手肘，宋卿回神，對上林鴻爾的眼睛。

真好看。

宋卿朝她笑，放在桌下的手挪過去，不動聲色地拽住她衣角。

林鴻爾任由自己的T恤衣角被她抓在手裡，沒忍住揚起嘴角，又接着埋頭吃飯的動靜壓了下去。

陳送盡收眼底。

她想起在樓道裡和她擦肩而過的女人的一雙泛紅的眼睛，和靠在門框邊上的宋卿落寞的身影。

食不知味。

兩個人吃完飯略坐坐就準備離開——主要是跟着陳送回來的除了沒空洗的衣服還有老師反複強調很重要的兩套模拟卷，周日下午就要返校，再不回去寫作業就寫不完了。

宋卿拉着林鴻爾跟着兩個人一起下樓，美其名曰要送送她們兩個。

宋赢當沒看見兩個人交握的手，揮了揮手：“去吧去吧，記得回來洗碗。”

下行的電梯沒停頓，在地下停車場的樓道裡開門，陰冷的風帶着淡淡的潮濕氣味在四個人之間來回竄，聲控燈忽明忽暗。

“我們在一起了。”宋卿的聲音在空蕩的地下停車場幾乎撞出回音。

林鴻爾站在她身邊，兩人雙手交握，肩頭一邊高，發絲挨在一起，親密地纏繞。

“恭喜，”宋懷玉停頓片刻，也算是早有預料，上前拍了拍宋卿的肩膀，“宋卿平時愣得很，鴻爾你多擔待。”

林鴻爾也笑，“謝謝姐。”

事實上她心知肚明，不是她擔待宋卿，這段關系中負責兜底的一直是宋卿，是宋卿在包容她所有的不安和猶豫，才能走到今天。

陳送也跟着笑，視線落在兩個人交握的手上。

“行了，你們上去吧，我帶着陳送回家了，她還得寫作業。”

陳送朝兩個人揮了揮手，亦步亦趨跟上宋懷玉的腳步，她一直沒開口，隻在扣上安全帶的時候感慨了一句：“真好啊。”

宋懷玉點頭認同，視線透過前視鏡落在女孩的下半張臉上，似是打趣，“你有喜歡的人我也會支持的。”

陳送的動作卡頓一下，随即飛快地垂眸錯開通過鏡子折射投來的宋懷玉的實現，若有似無地應了一聲。

宋卿和林鴻爾能在一起，能牽着手理直氣壯地說她們在一起了，她們現在是情侶。

那她和宋懷玉呢？

就算牽着手出現，恐怕也隻是别人眼中的家長和小孩，是法律意義上的監護人和被監護人。陳送指尖滑過安全帶的紋路，如果宋懷玉知道她喜歡她，還能這麼輕松地說出支持嗎？

林鴻爾泛紅的眼角再次出現在眼前。

曾經她目睹過的那個巴掌，如今穿越時空落在她的臉上。

陳送瑟縮一下。

皮肉之痛隻是次要，她隻害怕宋懷玉落淚，害怕可能會出現在宋懷玉臉上的唯恐避之不及的眼神。

她深呼吸一口氣。

沒關系。

哪怕是孩子。

宋懷玉的視線還會落在她身上，這就夠了。

陳送忘了，不久前課代表發下來英語讀後續寫的素材，曾被吐槽劣質的薄薄一張紙上，鉛字橫平豎直地印刷着：

As the saying goes,'A man whose heart is not content is like a snake which tries to swallow an elephant.'

人心不足蛇吞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