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床号響起的時候，陳送第一次知道什麼叫生不如死。

宿舍裡沒人動，陳送一擡手用被子蒙上頭，任由宿舍裡的燈挨個亮起來。

起床号響了兩遍，陳送幾乎在單調的曲調中再次昏昏入睡，結果下一秒。

“奔跑吧，驕傲的少年，年輕的心裡面……”

陳送：“……”

誰想出來的在起床号之後放音樂的昏招。

陳送翻身下床，褚琮之已經穿好衣服在疊被子，見她起來揮了揮手裡的洗漱用品：“我先去占地方了，你趕緊來水房找我，不然早上又要排隊。”

陳送頂着快腫成核桃的眼皮，有氣無力地點點頭。

不到八個小時的睡覺時間帶來的後果就是，陳送在早讀差點沒昏睡過去。

好在賀泱泱眼尖，早早瞄到從走廊盡頭走來的戚燕的身影，伸手捅了捅陳送，陳送剛拿書擺好樣子，戚燕就走了進來，還順便罰了兩個正在睡覺的學生。

戚燕走後，陳送轉頭跟賀泱泱對視，做口型說謝謝。

賀泱泱朝她擠眉弄眼。

高三的日子就在這樣的兵荒馬亂中度過。

等到第二個月假的時候，陳送已經精準掌握了在歌唱到哪句歌詞的時候起床洗漱能正巧卡上宿舍關門點出門，還學會在英語老師看不見的地方偷偷補覺——數理化不敢不聽，戚燕的課更不敢。

十一月初的周六，陳送把秋冬季的校服外套一股腦丢進洗衣機，從衣櫃裡翻了兩件厚外套出來，然後問宋懷玉：“這個月應該穿不上羽絨服了吧。”

宋懷玉剛睡醒，給自己倒了一杯熱水站在茶幾旁邊，“應該穿不上吧。你帶過去宿舍也沒地方放，冷了給我打電話，我給你送過去。”

陳送調整好洗衣機的模式之後啟動，聞言撇了撇嘴，“年級主任三令五申不讓家長來送東西，上次泱泱還說她認識的那個隔壁班女生就因為去門口拿吃的就被主任逮了，在校門口被罵的狗血淋頭。”

宋懷玉也忍不住跟着笑，“那這主任可太不人道了，我到時候跟戚老師聯系，沒事兒。”

随手放在飲水機上的手機震動，宋懷玉上劃解鎖點進微信，是宋卿發來的消息。

“宋老師叫咱們今天晚上回家吃飯，特地準備了你愛吃的，”宋懷玉放下水杯，“一會兒咱們下樓買點水果帶過去。”

宋懷玉停頓了一下，“鴻爾也去。”

這倒是沒想到。

宋懷玉現在已經分不清宋卿和林鴻爾的關系到底進展到什麼地步，算了算大概有半年沒有跟兩個人同桌吃飯，這兩個月正是訂單高峰期，宋懷玉偶爾刷到宋卿朋友圈，背景要麼在工作室要麼在工廠，總之忙得不可開交。

陳送也沒想到，站在洗衣機前愣了愣，冷不丁冒出一句：“她們在一起了？”

“？”宋懷玉擡頭看她，“你怎麼知道？”

陳送這才想起當時宋卿讓她保密，目光落在洗衣機裡轉動的水渦上，硬着頭皮圓過去，“猜的。”

宋懷玉挑眉，隻覺得是當事者迷旁觀者清，心下感歎感情這種事真是難以隐藏，她和她們認識久了沒覺得不對，倒是陳送一眼就能看出來。

還是年輕人眼神好。宋懷玉突然想起宋卿近期常感歎工作室新來的大學生都活力無限，她本來也沒覺得，跟陳送一比才發覺自己原來已經三十多歲了。

陳送已經上高三了，到明年夏天也要成為大學生了。

“你想好報什麼學校了嗎？”

“啊？”

宋懷玉的思路轉彎很快，陳送沒太跟上，思緒還停留在剛剛差點被宋懷玉發現的驚吓上，乍一聽這種問題愣兩秒，才回答道：“京市吧，京市醫學院。”

“挺好，有目标就行，”宋懷玉喝了口水，後之後覺發現自己如今說的話越來越像何勝楠，“壓力别太大了，除了京市，湘南醫學院也不錯。”

雖然湘南醫學院分數線也不比京市低多少。

陳送應一聲，洗衣機轉動的聲音停頓兩秒，水流的聲音既而響起，她垂下睫毛，上午的陽光透過玻璃窗在洗衣機上投下她的影子，陳送指尖落在影子的邊緣滑動。

京市和湘南都是好學校，宿舍夜談的時候其他的女孩們總想下江南，她卻想，離宋懷玉近一點就好。

也多虧了京市在任何專業方面都有頂尖院校，也讓她的目标聽起來更冠冕堂皇。

所以當宋赢在飯桌上再一次問她想考到哪兒的時候，陳送的回答已經算是從善如流：“京市醫學院。”

“有目标就是好事，”宋赢露出一個贊許的表情，夾了一筷子肉放進陳送碗裡，“比宋卿有志氣。”

宋卿和林鴻爾坐在一起，聞言抗議：“我當年學藝術你也沒攔着我啊，而且我也考上了211好吧。”

“好好好，”宋赢也夾了一塊肉放進她碗裡，應她，語氣敷衍。

林鴻爾坐在宋卿身邊，許是家裡食不言寝不語的習慣教導得久了，沒主動說話，隻是跟着桌子上的人一起笑。

宋赢不動聲色地挪了挪盤子，往林鴻爾那邊推了推。

昨天晚上宋卿才打來電話，跟她說林鴻爾也一起過來。

宋赢在電話這頭罕見地沉默，有心想問現在兩個人到底算是朋友還是情侶，又覺得太過冒昧，最後隻是輕巧地應下，轉頭開始給宋卿報菜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