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送幾乎要笑出聲，把胳膊橫在眼睛上擋住窗戶逐漸照進來的陽光，笑着笑着卻感受到胳膊沾染的濕潤。

她又落淚。

怎麼會這樣呢。

為什麼偏偏是愛情呢。

宋懷玉不會喜歡她，那麼從頭到尾都隻會是她一個人的獨角戲。

從她意識到自己喜歡宋懷玉開始，她就不由自主地站上了戲台。

宋懷玉甚至不會看戲。

她始終以長輩的身份自居，如果她發現了……陳送甚至不敢想象她發現之後會發生什麼糟糕的事情。

手機叮咚一聲響。

可能是宋懷玉嗎，是她在因為摔碎的相框而責怪她嗎？

陳送幾乎懷着破釜沉舟的心情打開手機。

是家長群。

陳送長舒一口氣。

戚燕艾特了全體成員，通知了開學後的住宿安排，第一行寫着全靠自願，下面長篇大論開始闡述高三的時間安排有多麼緊張，明擺着希望所有學生都“自願”住校。

但這一招也相當有效，表格發出來剛不到一分鐘，陳送已經看見有近十個家長在同步填寫表格。

如果是昨天，陳送絕對不會考慮住校的事情。

可今天不一樣。

陳送撕下嘴唇上一層死皮，短暫的疼痛刺激大腦，她不由自主地想，如果能暫時離開宋懷玉，是不是能證明她不一定喜歡她，是不是能讓她重新退回到被收養的小孩的位置。

褚琮之的消息緊随其後，是過來問她要不要住校的。

陳送手指在鍵盤上猶豫停頓，對話框裡的光标一閃一閃。

【present：我想想。】

宋懷玉拿着包裝精緻的盒子進了房間，第一眼就看見擺在床頭櫃上的老照片。

那是她和齊頌在高百日誓師大會上拍的照片。

那天是邯城一高難得的允許相機和手機出現在校園裡的日子，大會解散之後是一整個下午的自由活動時間，齊頌從包裡翻出姥姥給她送來的相機，洋洋得意地朝她晃晃，然後拉着她上操場上拍照。

齊頌人緣好，幾乎遇到的每一個認識的人都擠上來跟她合照，她也樂意幫别人拍，宋懷玉則顯得沉默很多，拿着相機給她們挨個拍照，被女孩們嘻嘻哈哈的聲音圍繞着，她也忍不住笑。

直到宋懷玉不知道第多少次按下快門之後，齊頌從她手裡拿過相機遞給被拍的女孩，然後把她拉到自己身邊，笑嘻嘻地跟女孩說：“給我們倆也拍一張。”

女孩答應得爽快，宋懷玉卻一時間僵住手腳，她并不習慣面對鏡頭。

齊頌笑着把她拉近，伸手撥弄開她被風吹亂的頭發，然後說：“你今天特别好看，都快畢業了，拍一張吧。”

拍一張吧。

十七歲的宋懷玉看着齊頌的眼睛想，誰能拒絕齊頌呢？

然後就留下了這張照片。

高考完回學校領取學籍檔案的那天，齊頌像獻寶一樣摸出兩張打印出來的照片，是那個女孩摁下的兩次快門的産物，一張偏一些，一張兩個人在正中間。

齊頌讓她抽一張留下，宋懷玉抽到了如今放在相框裡的這一張。

距離照片角落标注的時間已經過了十五年。

宋懷玉輕輕拿起那張照片，好在照片沒褪色，齊頌的笑容一如往昔。

她忍不住歎氣，要是抽到那張兩個人都在中間的照片好了。

她把照片收進了禮物盒裡。

宋懷玉并不知道盒子裡裝了什麼，也沒有急着打開看。

這一份遲到的禮物，還是等她徹底收拾好自己的情緒再打開吧。宋懷玉想，然後把盒子一起放進了抽屜裡。

她真是需要睡覺了。姥姥的葬禮可能就這兩天了，她還得去幫忙。

宋懷玉合上眼睛。

她沒再做夢。

宋懷玉醒的時候已經傍晚。

幾乎颠倒的作息讓她頭腦發懵，擡手看了一眼手機才發覺現在已經快晚飯時間，下床的時候頭重腳輕，宋懷玉扶着衣櫃站了片刻。

外面沒人，陳送的房門開着，她不在。

宋懷玉正打算拿起手機給陳送發消息，門鎖傳來一聲響，門開了。

陳送拎着一袋子吃的站在門外。

對上門内發懵的宋懷玉的眼睛，陳送心跳如擂鼓。

“醒了？”